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格瑞纳达是一尊给这个世界留下了巨大阴影的鬼怪。
因为亚历克斯的两个导师都和格瑞纳达有着密切到不可分割的关系,所以亚历克斯在来到这个位面并复生之后,从那两位的口中不止一次地听到了格瑞纳达的名字,但他还不曾亲眼见过——他从维尼托走出来之前,没有去过除了这座城邦之外的地方,他曾经想要把自己封闭起来,这是一种懦弱的行为,但他能怎么做呢?
他曾错误地将萨利埃里家族视作憎恨的对象,可笑的是,在意识到自己的谬误后,萨利埃里家族却真正地背叛了他,他在被迫陷入沉睡前渴望能被自己真正的母亲拯救,醒来后却发现她的王冠已经被她戴在了一个窃贼的头上,他愤怒过,痛苦过,咒骂过——他以为这就是结束,如果这就是结局该多好啊,但不,他再一次醒来的时候已经重新有了一具躯体,没有尝过死亡的苦涩与空虚的人是不会懂得阳光有多么温暖,空气有多么甘甜,食物有多么鲜美,丝绸与皮毛有多么柔滑……
他无声地哭叫着,承认自己是个胆小鬼。
他不能舍弃自己的新生命。
人们或许会以为他的怒火来自于克瑞法之主和他的弟子,不,只有亚历克斯知道,现在他只愤怒于自己的无能与怯懦。
就和所有无法面对现实的人那样,当维尼托出现了那样的变故后,他立即做了决定——但不是为了这个陌生的家族尽力,他并不对他们感恩,他甚至厌恶他们,因为他们也和萨利埃里与撒丁那样抛弃了他们的兄弟与儿子,他只是准备着……在他积累起足够的勇气,选择死亡之前,还掉这笔并非自愿签下的债务。
他在踏上港口的船只时就已经知道自己不会再回到这里。
但亚历克斯没有想到在维尼托与克瑞法之外是这样的一副景象。
虽然他是萨利埃里家族的幺子,但他能够接触到的黑暗绝对没有熙德或是维尔德格多,一是因为他的真实身份,二来是因为他对萨利埃里家族的敌意,不在权力中心当然也不会被卷入危险的漩涡,他的沙龙里或许会有那么一两个需要药物助兴的艺术家,但他从来没有对任何违反人性的事情感兴趣过,哪怕确实有人引诱过他,毕竟如果萨利埃里家族愿意去做那些事情……那可真是太妙了……
可惜的亚历克斯从来就没有答应过,他也许憎恨这个家族,也许会想要有自己的势力,但他至少还是一个人。
老何塞.萨利埃里都能拒绝药物买卖,他虽然颓废,或许还有点蠢,但还不至于为了一点刺激或是利益去践踏自己的底线。
在维尼托的时候,亚历克斯身边固然环绕着不少术士、牧师与法师,他又是大议长(僭主)的幺子,但在克瑞法的注视下,无论是哪种不同或是阶级都不会引发过于激烈的矛盾,民众们所处的环境甚至可以让人感到舒适——以性别论,权力虽然掌握在男性手中,但一样有少量女性的议员,街道上男性与女性一样有自己的产业和工作,当然也各自拥有自己的资产,女性更是握着一张重要的选票——和她们的儿子、兄弟、丈夫一样。
克瑞法更是无需赘言,能够被派遣出来成为一个城邦的总督的白银议员不但是个女性,还是一个有翼人。
或许正是因为这种氛围,亚历克斯在来到尖颚港,来到玛罗吉的时候,他还没有感受到这片大陆真正的残酷之处,他始终沉溺在自己的世界里,直到被那场赤露露地呈现在他面前的血腥惊醒。他并不情愿,但他知道如果他转身走开,这场噩梦将永远地缠绕着他,或许他的灵魂都无法在六尺黑土下得到宁静。
在阿克,他感受到又是另一种恐惧。那种完全被压抑在畸形的强权之下,因此变得腥臭扭曲的意识——侥幸的是还有人能够发出声音,还有人能够反抗。
然后,就是蜥蜴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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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许依然会有人记得,格瑞纳达,这座被硫磺与血肉浸润的巨大的国家,红龙的双翼投下了无穷的黑暗,尖锐的山峰指向昏黄的天空,山腹中岩浆翻滚,格瑞第的巢穴链接着她的十二个儿女,高大到容许巨龙行走飞翔的殿堂鳞次栉比,蜿蜒漫长的柱廊犹如蛇群一般盘绕在都城的每一个角落,衣着华美的术士、牧师、法师,还有商人们来来往往,摩肩擦踵。
将这所都城与外界斩断的是红龙格瑞第掀开岩层后暴露的地下河流与夹持着它们的阴森峭壁,峭壁之外是光露的岩石,岩石外是遍布砂砾的大地,再往后就是毫无生机的炙热大漠,商人们要在这里面对沙暴、怪物与盗贼,有时候还有格瑞纳达人的侵袭,但令人无法想象的利润总是会引来无数的亡命之徒。
但在格瑞第陨落之后,失去了唯一一个主人的格瑞纳达顿时四分五裂,大灾变中这里又发生了强烈的地震与海啸,山峰倾塌,熔浆满溢到地面,高耸入云的法师塔犹如沙子堆砌的堡垒一般动摇粉碎,无论是奴隶还是他们的主人都难逃一死,倒是如有翼人这样被豢养的异种以及怪物、野兽,若是足够幸运,倒是有了逃脱的机会。
蜥蜴岩,正如女船长所说,石化蜥蜴们曾经在格瑞纳达外的沙漠中被人们畏惧,大灾变后这里有一段时间没有任何人敢于踏足,灾变后的沙漠更是被咆哮而来的海水带走了大部分的沙子,这些沙子最后堆积在了山峰倾塌后留下的洼地里,也填没了格瑞纳达的地下河,石化蜥蜴就这样追索着熟悉的气味与痕迹,一路踏进了格瑞纳达的中心——它们在这段空白的时间里迅速繁衍,成了这里的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