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王太庚躺在床上,他已几日不曾下来了,不是他不想,而是他不能。
一个浑身无力又满是伤痕的人,哪怕想下去走走,也是要看自己身体的。
更何况他已几日不曾吃饭。
殷王现在的身体连凡人都不如,却没人来看他。
身上的伤口溃烂,他用完最后一丝力将腐肉刮掉。
那动作并不快,但也不曾犹豫。他想的事很多,在那刀子蹭过骨头时想的事就更多。
比如晋仇什么时候会来,晋仇还要不要他的孩子。
晋仇究竟对殷地做了什么。
如若他有力气,他会尽自己最大的可能去抓住晋仇,抓住之后就将他关入牢内,这辈子是不要再出来了。
他不想当晋仇,便没必要再当他的晋仇。
十年前便该将他杀死,当时杀掉便无之后这些事了。自己不会受苦,殷不会出事。
殷王摸了下自己的肚子,那里面没有动静,他摸得很轻,像是生怕伤到的样子。
身上的伤口都在疼痛,殷王从未想过自己会受这样的伤,不管是他失忆前还是失忆后,他敢肯定,没人能这样伤害自己。
头有些昏,他的伤寒一直未好,此时不大看得清面前之物。
连带着听觉也有些不好使,但不好使不意味着殷王不愿听。
他已察觉有人来了,那人的动作极轻,未曾掩饰自己的脚步声。
“嗒嗒”的声越来越近,那不是晋仇的声音,殷王认得晋仇的脚步声。
晋仇的许多习惯他都懂,晋仇能发出的声音他都知道,且一直很喜欢这些。
他能肯定这不是晋仇,但这声音是个熟人,最少他听见过不止一次。
脚步声已来到了门前,燮宫最顶层极大,此人能摸来这里想必也是不容易。殷王想着这个声音,他并不怕,这世间要害他的人虽多,只要不是晋仇,他便觉得没什么。
他委实是骄傲惯了。
看着门的方向,殷王似乎在等着那个人的到来,真到来时又会怎么样。
只是一刹那的错愕。
“宋公?”,他道。
来的人笑笑,“是我,王,不要怕。”
殷王当然不怕,他只是好奇宋公是怎么进来的。晋家结界做过改动,除了他跟晋仇,其他人断难进来。他无法力,晋仇更是不知背着自己干了什么。
仔细听宋公的脚步似乎有些不对。
“公是如何进来的。”,他问道。
宋公不笑了,他走到殷王面前,看着他的身上,殷王到底是宋公的侄儿,别人不知道殷王什么样,宋公能不知道殷王什么样吗?
“王,你臭了。”,他板着脸道,声音并无责难。
殷王臭了,他的确是臭了,腐肉到底是有味儿的,殷王不是以前那个修士,自然无法遏制住这种衰竭。
他听了宋公的话,脸色有些沉。
哪怕真是不好,他也不愿被人这样说。
“公来便是说这些话?如真要说,不如回殷地再谈。”,殷王试着起身,但他实在是没有力气,只是虚着抬起了点头。
宋公没有上前帮忙,他冷眼看着,“王现在想回殷地,之前又是在做什么呢。就算想怀个孩子,回殷地不好吗。这般为了晋崇修损耗身体,得来的也只是满身伤。算是咎由自取了。”
的确是咎由自取,放着殷王不做,来这里和晋仇过活,早前就没有想到后果吗?
说来还是被迷惑了。
“勿
要再谈此事,公既来,便该说明来意。”,殷王应该叫宋公叔叔,他现在一口一个“公”显得极为生疏。
宋公自然知道生疏,他神情自始至终都没变过,同样未变的是盯着殷王的眼神。
殷王现在如何,就算是瞎子都能知道一二,毕竟血腥气是挡不住的。宋公不是瞎子,他当然更能看明白殷王的身体。
那上面已没有几块好肉,全是深及骨头的伤痕,纵横交错在其上。
沟谷蜿蜒,中有淤泥,红土为地,白木为底。
没有要愈合的伤口,没人包扎当然难结痂,不结痂怎么会好。
宋公一看便知是怎么回事,这种伤明显是绳索所致。
那个长得仙风道骨的崇修道人竟是喜欢这么对人。
不是自家人果然是不会心疼的。
宋公的手有些颤抖,但这被他极好地藏住了。
其实他大可不必藏,殷王跟他说话的声音虽然还好,但已是用尽全力在和他说话,断没有力气再去注意他的神情举止。
“王可是着了风寒,晋崇修不曾在意过吗?”
“他几日未回了。”
“传着殷的谣言,自然是没有时间回来的。王可知我是如何进来的,他去殷地要打开阵鬼的结界,碰上我。用晋家结界交换了我的离去。”,宋公的声音有些哑。他话只这么说,殷王不会不懂,但懂又有什么用。
殷地的鬼放出,天下人在已有的猜疑下只会怀疑此是殷所为,如此,天下人反。
宋公该拦着晋仇,但他却为了可笑的打开晋家结界而放弃了。
殷王面色不善,他知宋公是担心他,但殷如无了,他们又怎能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