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未亮,且像是永远不会亮起般,无星无月,孤单单的大空下是寂寥的几个人。
多数人都是躺着的,横七竖八,不叫的话就永远睡死过去了。
但这些与晋仇是全无干系的,他心中很是不知该想什么,只余白茫茫的,浑身麻木如死尸。
“魏轻愁应该还在封歌台上,要去那里找他吗?”,封歌台就在他们眼前,他说出这话来觉得自己都未听见自己的声音。
殷王当然也未回答,他只是在前走着。
晋仇在后面,同他保持着一段距离,却永远不敢追上去。
以他现在的境界,如果他想,便可以永远跟着,殷王就在眼前,总之是逃不掉的,也走不出他的眼。
可追了片刻,晋仇明明看见眼前的景色都未变,殷王却是越来越远了。
像是永远追不上的尘风。
携着夜色,你耗尽全力也难以企及,他不属于你,你便追不上他。
那些影子都是无的,在无光的地方,影子只是虚妄。
晋仇懂这些,所以他不再追了。
既然不追,那个人便会远去。
其实该追的,哪怕追不上,可万一有追上的那一日呢,追上了你就离他更近些了,说不定他还能再次属于你。
你不去追,他就算原本属于你,现在也该远去了。
晋仇听见天的嗤笑声,他无甚可悲的,天早已睡去,能笑话他的只有他自己。
“魏轻愁,醒来。”,他道。
声音传去,殷王在远处的步停了下去,晋仇听到了他踢魏轻愁的声音以及吐血的声音,魏轻愁的身体的确是不好的,这声音太正常了。
晋仇在原地愣了许久,直到声音停止,才慢悠悠地走了过去。
“你骗了我,也杀了晋地的少主。”
魏轻愁沾满血迹的手扣紧了地,他低着头,身子很是瑟缩,很久后才道:“崇修,是我不对。”,他竟是认了,“你要杀便杀我,错是我犯下的。”
给殷王用假药,骗少主孩子是假的,残害殷王,这些都是他的罪。
但若深究,少主也跑不掉,因为一切都是他传授的,有些是无心,有些是假意。
殷王既然活着,崇修便又心软了,心软只是对殷王的,此时自己是全无地位,只能给崇修扛罪的,总不能因自己而耽误了他们。
魏轻愁不抬头,是他不想见崇修的脸,他怕自家少主脸上出现责怪的神情。
究其本源,是他并不愿少主受伤。
“你有错,但我也有错。”,晋仇蹲下,握住魏轻愁的手,给他擦了血迹。
魏轻愁手上的伤本就是殷王踩出的,晋仇很熟悉这一切,但此时什么都不想讲。
天下的修士都被混元降了修为,除他与殷王,虽然殷王的法力也不如以前,但对付现在的魏轻愁却不再话下。
如果放任不管,殷地又会是以前那副模样,他的地位可能要比殷王高,却也不能高出太多。
他不该放纵的,可他累了,看见殷王死的那一瞬就累了。
且封歌台那么冷,他在某个时候知道仇已是全无了。
他全家被殷王所屠,他也屠了殷地,现在是不相欠的。用情感来说,杀父之仇不共戴天,就算是杀对方全家都不足以抚平恨意。
只是晋仇已不剩多少情感,他觉得够了,再不想对殷王动手了。
这天下他所珍爱的东西已全无了,哪怕是殷王此时杀了自己,也没有让晋仇重唤激情的可能。
“你
们此时这般又是做给谁看。”,殷王的目光泛着冷意,在本就漆黑的夜中,让晋仇突然打了一个激灵。
“你找到孩子了吗?”,他问。
魏轻愁听完这话突然闭上了眼,殷王倒是神情自若,他转身离去,晋仇便又跟着他走。
“少主!”,魏轻愁叫了一声,却再无下文。
晋仇就知道他说不出什么东西来,是以早就转身了。
雷依旧在劈着,似乎找寻天下未被降低修为的人,找到了,便将他们的修为劈下。
惨叫声接连不断地响起。
殷王在一处停下,挥手,地便出现了一个坑,小小的木棺横在其中,没有特殊的味道,依大小来看,是他们的那个孩子。
晋仇直直地看着那里,其实他的眼已看不见他物,他能想象的出里面究竟是什么。
“你可想将他抱出?”,殷王开口。
晋仇摇头。
“的确,一个怪物生的小怪物你是不喜欢的。”,那声音不尖峭也不嘲讽,只是无尽的低沉。
晋仇再次摇头,“不是。”,他俯身作势要抱那个孩子。
但落空了,棺被殷王打开,一个裹着布的小躯体被殷王抱在怀里。
晋仇看了一眼,只有干枯发瘪的脸。
“看完就该走了。”,殷王看着他,那身影依旧伟岸,遮盖住了晋仇的眼。
“你打算如何处置赵射川他们。”晋仇的声音有些颤抖。
殷王未出现丝毫动容,“他是你的属下,你要如何处理便如何处置,与孤无关。”
“有关的。”
“晋仇,要是有关,便等着。赵射川还能活很久,你也还能活很久,只是活法不同。”
晋仇抬头,看见了殷王眼中森然的冷意。
赵射川的确是能活很久的,他的命现在属于殷王了,殷王想何时取就能何时取,这个恐怖的存在会一直徘徊在赵射川的梦中,叫他日日如蚁附膻,再无喜悦。
至于晋仇自己,他现在知道什么叫恐惧吗?
孩子都已经死了,这世间能让晋仇恐惧的最后一样东西恐怕已经消失。
在晋仇都还未意识到的时候。
“魏轻愁呢。”
“魏轻愁与赵射川一样,晋仇,你觉得自己能带领修仙界?单靠你是不行的,你需要赵射川、魏轻愁他们帮你。”,殷王抱着孩子,将那个死去的小东西裹得严严实实,像是不愿被晋仇看到。
赵魏二人的确还不能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