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逍遥只觉得无奈,你真高估我了,你看我像自己找过来的样么?
孤儿院的夜总是很安静,像是被毒哑了的百灵鸟,在这溺死人的黑暗寂灭中扼杀了所有孩童的欢声笑语。
年久失修的自动感应水龙头滴滴答答地淌着水,串珠似的透明水滴落在暗灰色的水槽底,锲而不舍地将已经砸出的柔软小洼抠得更深。
这里很危险。紧了紧搂着任逍遥的手臂,青樾突兀地开口。像是在平静微波粼粼的湖面上丢下一颗石子,咚地一声,震得河中草鱼三角形的心脏发颤。
用肉呼呼的、每根手指都带着窝窝的小手摸摸青樾的脸,任逍遥用眼睛告诉青樾他知道。
你看,这是哪?这是孤儿院啊!
印在未来星际时代的坐标上,一家没有看护人员的孤儿院。
孤苦无依的孩子吊着影子被一个个地送到这里,一扇大铁门将内外隔绝成两个与众不同的世界。
铁门内,是破败剥漆的建筑,灰白色墙皮皱起,好像用久了爬满皱纹的身子骨。森冷的房间为了节约成本没有安装窗户,整日凉着刺白的灯光,比月色还冰。
这里的孩子们每天靠着定时定量供应的一点米糊为生,积年累月的营养不良以及难见阳光,孩子们的脸色宛如储存在地窖里的土豆新生的芽[注1],青白带紫,仿佛命不久矣的痨病鬼。
铁门外,是一切铁门内不曾有也不会有的,美好的一切。
可是这里的孩子们,哪怕明知外面是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也没人试图迈出铁门一步。
因为人是一种会受到环境制约的动物[注2],当孩子们学会如何在孤儿院中生存后,他们便把孤儿院设定为自己的安全区。
一旦跨过孤儿院的铁门,就代表孩子们离开了自己的安全区,失去了安全感的他们会像被鹰捕猎的兔子似的疯狂逃回自己安逸的洞穴。
孩子们被长久地浸泡在孤儿院的晦暗里,也被染成了邪恶而沉郁的灰色。毕竟出淤泥而不染的是莲,而不是人。人这种动物,实在容易被影响。
在孤儿院这独属于孩子们的安全区内,他们是这里的王,是嗜血的豺狼。
偶尔传送过来的物资,是所有孩子争夺的目标,他们不在乎流血更不在乎让其他人流血。比起能帮助他们度过寒冬的棉被、能让他们改善伙食的碎肉、能让他们医治伤病的药膏来说,血只是必须付出的代价。
好像你买东西要花钱、吃饭会拉屎一样,都是理所应当的必然因果。
青樾侧过脸,干燥爆皮的嘴唇带着孤儿院特有的凉意落在任逍遥的指尖是一个羽毛般,几乎没有重量的吻。
我会保护你的青樾轻声道:像上辈子,你保护我一样。
青樾冷若冰霜、青樾不善言辞、青樾情绪淡薄,可青樾是个好人!
至少,任逍遥是这么想的。
任逍遥在想青樾的同时也在想,他们要怎样才能爬出孤儿院这滩泥沼。任逍遥确定一定以及肯定,他不想被这所孤儿院吞噬,变成那些孩子相同的模样。
好像能读出任逍遥想法似的,青樾再次开口道:每五年,都会有人来检测这里五岁以上孩子们的天赋,天赋好的会被带走培养。
青樾所说的天赋并不是舞蹈、绘画之类的艺术天赋,他指的是武道天赋。
根据青樾的介绍,任逍遥推断他们应该处于未来星际时代。
地球上科学发展到巅峰时期,爱因斯坦的相对论被应用到了实际当中,进入宇宙旅行时代。人类将大量的时间花费在了虫洞的扩大(因为虫洞实际上是无处不在的,但却只有纳米直径大小),以及能够对抗虫洞内压力的材料上。
最终人类得以成功地利用虫洞进行宇宙旅行,穿越于各大星系,并且开发出十二大宜居星球,彻底开启星际时代的新篇章。
星际时代开启初期,由于虫洞连接,各人类居住的十二大星球进入灵气复苏时期。人类体质得以增强的同时,那些传说中的武功、炼气以及魔法、斗气等,也重现辉煌。
那时候正赶上,身体相对孱弱的人类于宇宙舞台上同各个方面都更强大的外星人交流并不顺利。
天时、地利、人和,就这样,上古炼气、古武修炼、魔法斗气等开发人体潜能的修行在星球领导人们的推动下随之复兴。
之后,历经千年发展,修炼己身彻底登上星际舞台。
集十二星顶尖科研人员、技术以及一些隐世不出的家族之力,十二星联邦成功研究出各种体系的修炼法门,其专业程度堪比二十一世纪的三年高考五年模拟。
而武道修炼也已经成为星际人类的必修课,重要程度等同于二十一世纪的高考;
二十一世纪高中的文科和理科,已然演化成现在的文科和武科;
当年各大高校对高考状元有多重视,现在的十二星联邦就对武道天才有多重视。
并且和当年的天才班以及高考神童有异曲同工之妙的是,现在的武道天才也是年龄越小越好。
任逍遥明白,既然青樾提起检测天赋,就说明他在打这件事的注意。
一月一号,也就是半个月后,就会有人过来。青樾说着,眼睛弯起来:我今年刚好五岁,符合要求。
如果我的天赋足够高,我们就可以提前离开这里。不过也要做好最坏的打算,如果不行,我们至少要在这里再生活七年。
任逍遥并不是个悲观的人,可当前的情况却容不得他再傻乐下去。
行百步者,半九十。更何况天赋测试的事儿,八字还没一撇呢,全当是个希望罢了,不能真在这上面指望什么。
对未知的将来报以最积极的向往,恰恰是最危险的行为,
脑瓜陀螺似的转了半天,想了上百种在孤儿院生存下去办法的任逍遥望着自己肉嘟嘟的指尖瞬间断了一切念想。
他现在连声带都没发育好呢,正经八百的拖油瓶一只。哪怕现在他脑袋里装满银河系所有图书馆都屁用没有,半点忙都帮不上。
苹果一般红嘟嘟带着婴儿肥的脸颊鼓起来,浅淡近乎没有颜色的眉拱起两道小桥,任宝宝愁得很啊!
见任逍遥发愁的小模样,青樾嘴角不自觉地勾起弧度,干燥的嘴皮因为这个小动作为绷紧撕裂,身处艳红色的血线。
用相对细嫩的手心轻轻碰碰任逍遥胎毛稀疏的头顶,青樾的声音依旧淡得好似叮咚清泉:别担心,我在呢。
青樾骨架本就纤长细窄,现在过于瘦弱单薄,就好像伶仃插在地上的竹竿,溜溜的直削。
本就大的眼睛陷在轮廓分明的眼窝里,镶在还不如青樾自己巴掌大的泛着不健康青白色的脸上,更显得那双眼睛大得诡异,像是女孩子们把玩的二头身娃娃,一对儿眼睛几乎占去三分之一的脸。
被这样一双黑白分明堪称巨大的眼睛望着,任逍遥感动的同时却又有点不自在。
总觉得,两个男人这样对话实在有点怪怪的。小短手抬起来,肉呼呼的手掌按在青樾精致的鼻头上将对方的脸推开。
gu903();任逍遥撇开脸,大脑中抖落一地鸡皮疙瘩太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