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晚上睡得格外踏实,本来想着晚上应该起来看看遇卓的,护理病人的话应该按时帮他翻身。白航宇睡前就一直默念着要起床要起床,但因为怕影响遇卓休息,就没上闹钟,他一直觉得心理暗示应该有点用。
起来睁眼一看:九点半。
遇卓的床已经空了,白航宇挠着头出来,在走廊上找见了正看窗外的遇卓。
两人中间隔着一道长长的走廊,白航宇轻轻地走过去,站在了他的轮椅后面。大概是因为睡饱了,问起话来声音慵懒又温柔:“早啊老师,几点起来的?”
好像已经有些习惯了,他也没指望遇卓能施恩理理他,问完了就跟着抬头看窗外,外面是漫天盖的大雪,还没停。
我艹…白航宇突然觉得有点不好,再拿出手机看看,信号果然一个格都没了。
遇卓说:“2016年了,今天还复习么?”
白航宇说:“今天写论文吧,除了理论考试还得交两篇论文呢,我已经想好写什么了,就写昨天那电影的影评。老师评分的时候打开一看,嘿,他自个儿还没看过,总不好意思给我不及格吧。”
提到昨天的电影,遇卓明显顿了一下:“影碟现在是只有中盛内部员工才能看么?”
白航宇:“什么内部员工啊,那是彭哥专门拿来给斌哥看的,国内大概就这一份了吧。”
遇卓就没说话了。
白航宇:“怎么了,挺喜欢的,想留一份?”一般的电影人对初版碟都是有些情愫的,他猜着遇卓的心思:“老师,要是我把碟送给你,你的课能给我个六十分么?”
他是开玩笑说的,却没想到遇卓却明显犹豫了一下才拒绝:“不行,你四十分考勤都扣完了,期末表演要打满分才能拿到六十,这样对其他人太不公平了。”
白航宇心里偷笑:“老师你记性怪好的哈。”然后又装模做样:“唉,我的必修课要挂科了该怎么办呢?”
遇卓:“明年重修。”
白航宇顿时觉得轻松了,看来不用特意准备期末的表演了,遇卓的课,重修一下不是挺好的。他伸手去推遇卓的轮椅,遇卓这次倒没拒绝。
有点担心今天的饭还是不能准时到,昨天只剩下了一点白饭,白航宇用开水泡了,拿给遇卓,遇卓也没吃。
半个上午的时间过的很快,他跟遇卓有意无意地聊着电影的事,遇卓也跟他说了不少观点看法,有点像开小灶的意思,思路很快就有了,下笔轻松了不少。写完了再看表,都下午三点多了,遇卓闭着眼好像睡着了。
顺手把光碟退了出来,然后趁遇卓不注意的时候,塞进了他的包里。应该不用特别叮嘱什么不能刻录外传吧,都是圈内人,遇卓还能不知道这里面的规矩么,要是特意跟他说了,估计他还就不肯拿着了。
白航宇悄悄从屋里出来,雪还没停,他站在雪地里找信号好的地方给孙奇打电话。十次里打出去一次,孙奇却没接。这事儿有点邪乎,白航宇想,还搞得跟与世隔绝了似的,他最后发了个短信,叫孙奇直接来剧组送饭,也不知道他什么时候能看见。
饭又泡了一遍,他去叫遇卓起来吃饭,遇卓睁眼却还是很困的样子。
白航宇:“你不舒服老师?不会病了吧?”
遇卓表示他没事,两个小时之后再看,人更蔫了。
白航宇:“门都没出这怎么就病了?”他着手去解遇卓的手脚,遇卓不让。
“拼命三郎也有个限度好吧,你这是发烧了知道么?”白航宇手上按了一下,他碰到遇卓腿的时候,觉得有什么不对。
被子掀开了一看,白航宇立马就
炸了:“卧槽,遇卓,你有病吧你?这什么呀?”
小腿肚明显鼓着,他把裤脚撂起来,里面绑的是尿袋。
“你…什么时候戴上的,都尿血了!”白航宇急了,他按着遇卓的腿还要往上拉,遇卓坐起来把他给推开了。
遇卓:“你喊什么!”
白航宇:“是你自己插的导尿管么?这是划伤了尿道,会尿路感染的知道么?你他妈是个傻逼么我去,是不是不知道疼啊?!”越说火就越收不住了。
遇卓脸色也变了:“你说话给我注意点,这是我的事儿,跟你有什么关系。”
两人顶在一块儿了,白航宇只得先软了,他摆着手:“行行行,我先不跟你吵,你先取下来,然后我们去医院。”白航宇压着火:“你会自个儿取么?算了算了,还是直接去医院取吧。”一边说一边拿出手机打电话,号拨出去才想起来,他妈的没信号,头上冒了一层冷汗。
遇卓站起来了,白航宇吓得赶忙想把他按回去:“你又干嘛?”
遇卓反射性地推了他一把:“你冷静点,我去洗手间。”
白航宇:“别别别,你别乱动行不行,就在这儿取吧,你,你有工具么?”
遇卓指了指自己的包。
白航宇把一次性导尿包翻了出来,是遇卓自个儿带的,看来是他本来就打算这样的。
白航宇担心地递给他:“行不行啊,不行我来吧?”
遇卓:“出去。”
白航宇走到走廊上把窗户打开,手机伸出去找信号,想着应该直接打120,但还是打不出去,雪还在下着,他的屏幕拿回来,就结了一层薄霜。
遇卓把导尿管抽出来了,尿袋里装了红茶色的一包还结着沉淀物,自己也疼了个激灵,身上发着虚,他想着肯定是因为自己在厕所里坐轮椅上插的,这才没插好。
白航宇进来说:“老师,我出去叫个车,你躺着别动等我回来,咱们直接去医院吧行么,我求你了。”
遇卓没说话。
白航宇把外套披上就跑了出来,地上的雪没了他半个小腿,没见过北京下这么大的雪,他连公路在哪儿都找不见了。记得最近的是个小加油站,他凭着雪幕中的红绿灯定着位。手机的信号栏一直是空的。
夹雪的疾风抽到脸上,耳朵都木了。不知走了多久,走到加油站的时候才发现是黑的,今天是元旦啊。再掏出手机看信号,苹果手机的破电池已经直接冻关机了。不想再走下去了,他只想回去找遇卓。天色更黑了,前后茫茫,路灯好像只能照亮离灯心20厘米的光团。一个人走在雪地里,后面突然响了一声鸣笛。
白航宇被惊了一个哆嗦,十分夸张地往旁边摔了过去,是辆拉货的车,又开出10米,才停了下来。白航宇爬起来,跑过去砸车门。
开车的把车窗拉下来个缝:“这么大雪瞎跑?”
白航宇:“帮个忙师傅,有个病人,送我们去趟医院,要多少钱都行。”
车门开了,白航宇坐到卡车的副驾位置上,手抖地车门都关不上,脑子里面是十六年前的除夕,那天也是下了场铺天盖地的雪,从车窗里看出去,一模一样的雪。
那开车的看他:“送你去医院?”
白航宇:“不,不是我,再去接个人。”
gu903();一路上心脏跳的快要蹦出来,车停到疗养院门口,打开车门人是直接摔出去的,白航宇跌跌撞撞地走到楼上,楼里是漆黑一片,他心里觉得不好,摸回遇卓在的那间房间,刚按下开关,啪的一声,屋中闪了一下,骤然又暗了,跳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