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航宇跟姚文青回去就是继续修剧本,两人忙活了三天,最后做了个提案出来。可再打柴小林的电话,却打不通了。
中盛例会的时间到了,白航宇一直也没联系上柴小林。这天起来,姚文青突然接了个遇卓的电话,他接起来一听,人就傻了。
“柴导去世了?这什么时候的事?前两天我们还一起吃饭呢!”
白航宇本来在打印机前等着剧本,听到这话手上一松,热腾腾的A4纸散落了一地。
柴小林去世了,就在他们吃完饭的第二天,当晚脑溢血。遇卓是打电话来请姚文青出席追悼会的,以柴小林学生的身份。
“世事无常啊。”姚文青挂了电话对白航宇感叹着:“遇卓说叫你也去,他说柴导过世的前一个晚上一直在看我们给他的那份剧本,乐了一个晚上。”他抬起头来问白航宇:“这算是乐极生悲么?还是我们那天吃的太辣了?”
白航宇蹲在地上,正把散落的打印纸再一张张重新捡起来,没顾上理姚文青说的话。
“人命真短呐。”姚文青就开始也不知道跟谁生气呢:“你跟遇卓以后有话自己说去,干嘛老让我传来传去的,浪费老子生命。”
他说完这话终于开车离开了白航宇的家。
柴小林的追悼会定在一周之后,白航宇去的时候是一身肃穆的黑西装。
演艺界中上至白发苍苍的老艺术家,下至白航宇这样的年轻演员,能来的几乎全部都来了。白航宇一到现场,一眼就认出了遇卓。柴老一生无子,遇卓就像个儿子一样一直陪伴在柴小林遗孀的身边。
白航宇上前与柴夫人握手的时候,遇卓的眼目一直是垂的,也没有看他,好像不认识的样子,刻意地躲着。心里突然动了一下,站在一起的时候好像才发现,他们已是老中青三代人了。他跟遇卓之间,其实已经隔了一个辈分。
他拿出了一份这几天有修过的剧本,恭恭敬敬地放到了柴小林的遗像之前。
追悼会上没有什么人致辞,这是柴小林生前的遗愿,他说他只希望朋友们聚起来,从来再看一次电影。大荧幕上播放的是他一生作品的剪辑。柴小林是标准的第五代电影人,他用一生见证了中国电影从复兴到再度腾飞的四十年。影片是倒叙剪辑的,从两鬓如霜到了重归少年,只用了一部电影的时间。
快结束的时候,白航宇看见遇卓站起来,从一侧悄声离场了。他远远地跟着出来,跟在他后面轻轻推开了洗手间的门。
水龙头开着,遇卓躬着身子撑在洗手台上,肩膀一直在微微的抖着。他哭的那么难过,以至于白航宇走近的时候都没有察觉,还流水就能盖过自己闷声的哽咽。
白航宇就站在里他五步远的地方,也不知道怎么去安慰他,最后就只能看着他,就由他哭个够也好,他知道遇卓是压抑地太久了。
不知过了多久,遇卓再抬起头来的时候,一眼就看见了白航宇在镜子里的投影,眉头深锁皱在一起,目光里全是心痛。
遇卓对着镜子里的白航宇:“柴老师年纪大了,我真不该还去麻烦他。”
白航宇走近了一步:“哪有你这样的,你怎么什么事都往自己身上揽啊?”
遇卓看着镜子里的影向他走了过来,走过来,要触碰他的肩膀。
水声还在哗哗地流着。
白航宇握着遇卓的肩膀把他转过来,要把遇卓拥在怀里,他们之间隔了太多年,有太多话说不清楚。但自己如果能抱抱遇卓的话,白航宇就觉得,他们之间用一个拥抱就都能懂的。
只因为他曾是翟阳,而他就是遇卓。
那个镜子里的白航宇拉
他的时候,遇卓没有躲。但当转过来,真正相对的时候,遇卓又把他推开了。没有任何余地的样子,也再感觉不到刚才身体相触那一瞬间的柔情。
白航宇焦急着:“老师!”他抬手,像是想要帮遇卓去擦脸上的泪痕。
遇卓退了一步躲开,伸手把流动的水龙头给关了。洗手间里静下来,他们能听到外面有人走过的脚步声。就在白航宇侧目的时候,遇卓低下头把自己的眼泪擦了。
遇卓说:“裴欣一导演也来了,你还没去打过招呼吧?”
白航宇有些意外,裴欣一是国内一线的前辈导演,遇卓当年的《边城故事》就是他执导的,但一向和中盛没什么往来。
遇卓说:“裴导也算是柴老师的学生,刚才过来特意问了我一下柴老师去世前看的是个什么本子,他说真该为柴老师拍一部纪念电影。”
白航宇:“你是说…”
遇卓:“你就跟他说现在手上有这么个本子,是关于一个六十多岁的老电影人,在病逝后意识突然重生的故事。”
白航宇怔动了一下:“这样,这样也行的么?”
遇卓只是低着头问他:“如果是裴欣一,票房会不会更有保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