遇卓吓唬完白航宇就自己回了卧室,把门关上一直也没出来。白航宇把客厅的灯关了看着从遇卓卧室门缝底下漏出的光,一直到快十点的时候,灯就熄了。
这么早就睡了,真是老干部啊。白航宇在心里感叹着,他蹑手蹑脚在屋里转悠着,最后走到遇卓卧室的门口靠着门坐下,把耳朵贴在门上,去听屋里的动静。里面静悄悄的,什么也没有,靠着门玩了一会儿手机,确认里面是真的睡着了,这才轻轻去拧门把手。
把手动了,门却没开,里面锁死了。
白航宇悻悻地坐回沙发上,不过想看看他睡觉罢了,小气死算了。躺在沙发上辗转着,刷一会儿手机眯一会儿然后再刷刷手机,他刚找了些人想洗洗遇卓之前的事,几篇公关文已经发了出去,关注度却不太高,风口还没过,杨子宁的粉丝们还在声势汹汹,白航宇虽然心里也知道这事得慢慢来,但连看了几个回复评论一边倒似的群嘲,心里又不太自在了,越刷越生气,越生气越刷,这就更睡不着了。一直到了凌晨四五点,他把腿蜷起来把自己全部填在沙发里面,窝着窝着这才有了困劲儿,临睡前最后想的是长高其实没什么好的。
在白航宇的梦里面,他又回到了姚文青的沙发上,遇卓就在里屋,而他就在外屋,心里燥地不行,又闷出一脑门的汗来。
白航宇睡着之后,遇卓的门悄悄开了,遇卓穿着睡衣走出来,站在白航宇的地垫上,踩着白航宇的头像,伏下身子看了他好一会儿,直到清晨的第一缕蓝色的光穿过紧闭的窗帘打在客厅里,他才到厨房一个人做早饭,一个人吃完,又一个人都收拾好,白航宇也没醒,遇卓就关门走了。
两个人作息微妙地错开着,等白航宇起来的时候房子里又已经就剩他一个人了,屋里都是混混沉沉的光。
“遇老师?老师?”
毫无希望地叫了两声,然后光脚在屋里转悠了一圈,屋子朝阴,一个人呆着突然觉得凉飕飕地,他最后转到厨房里,灶台上放着煎锅,打开一开,里面是一份火腿煎蛋,已经半凉了,电饭锅倒是设在了保温档,里面留有半锅稀粥。他盛出来吃的时候才想起来,上次吃遇卓做的早餐已是十六年之前了。
不是都没工作了么,怎么还往外跑呢。白航宇有点委屈着,吃完了早饭都是下午了,看看表知道自己上课又要迟到了。因为不愿意让助理开车来这儿接他,只能打车。等到了学校却发现,今天的必修课班里有多一半的人没来,包括他仅能叫出名字的两个人,沈清源和姜祺祺。
代课的老师也有点心不在焉地问着仅剩下的几号:“在学校里偶尔有好的试镜的机会还是应该去试试,你们怎么没去?”
白航宇挺莫名地问了一下身边不认识的人:“试什么镜啊?”
那人怪怪地回了他一眼,没接话。
班里的人一少了,顿时冷清的不行,课间的时候白航宇从教室出来,这才看见了走廊上的大海报。
《裴欣一执导作品演员海选试镜公告》地点是表演学院小礼堂,时间是,今天。
白航宇打了个激灵,这事儿可没人告诉他。他站在走廊上给姚文青打电话,通了两声,姚文青压了。然后又拨了两次,都压了。
想了想决定发个微信吓唬他:【房子不卖了】
手机揣兜里,白航宇往小礼堂走,快到门口的时候,姚文青就给他拨回来了。电话那边声音压得很低:“喂航宇,我正在外面吃饭呢。”
白航宇嗯嗯啊啊地应着,然后看见小礼堂的侧门一闪,姚文青捂着电话从里面钻了出来。白航宇:“半下午的你这吃的什么饭呢?”
姚文青:“我这不是在闲没事儿...”说到一
半反应过来不对,姚文青回过头,白航宇站在十步开外,举着手机向他招了招手。
姚文青苦笑:“呦,这么巧。”
白航宇悻悻地走过来:“闲的没事儿?”
姚文青笑着:“就陪裴导试试镜呗。”
白航宇:“试镜就试镜呗,瞒着我干嘛。什么意思啊?我特像个蛮不讲理的投资方代表是吧,防贼似的防着我插手导演选角是吧?”
姚文青:“你这话说的,咱们的投资方还没谈妥呢不是。”
白航宇:“投资方还没谈妥,看来你们演员已经要定下来。”
姚文青就嘿嘿地乐:“你可是我的合伙人,青阳娱乐有你一半,投资的事儿你不操心谁操心,快进来,咱这儿正选角儿呢。”
白航宇看着他没动。姚文青只得举手投降:“这真不是我的主意,裴导点名说先不叫告诉你的,我是昨晚就想给你打电话来着,但又一想你不刚跟遇卓搬一块儿去了么,那我怎么好意思打扰你们呢。我还当他跟你说了呢。你看这事儿闹得。”
白航宇:“就是裴欣一没看上我呗,有什么不能说的啊。”
姚文青:“你又误会了不是,怎么叫没看上你呢,他主要是说你头上伤还没好利索,怕影响你恢复。这是个青春片儿嘛,需要的年轻演员多,我们就先随便看看,也算是接触一下年轻人的气息,再找找灵感嘛。来来来,进来一起看。”
白航宇被他推着拉着,不情不愿地还带着点赌气,最后还是进去了。虽然他也知道这样挺没面子的,自己怎么就觉着老能做主角呢,尽管他是发自内心地想做这部戏的主角。
开始是怎么说的来着?这不是遇卓专门为他写的剧本么,一开始不是属于他们两个人的故事么?
真心想知道是怎么回事儿,就只能假装不情愿地磨着面子被姚文青拉进去了。打侧门进去的,一进门就坐在了最后一排,他悄悄给姚文青打手势,让他别惊动别人。
坐定之后一抬眼,就看见了舞台上的沈清源,他头上涂了发蜡,正激昂地摆出了个七十年代样板戏的架势,配合着字正腔圆的播音腔。心里本来有些愤愤的,突然看见遇卓就坐在前排正无比专注地看着,背脊挺得那么直,看到关键的地方,身体还会不自觉地前倾起来。白航宇的心中突然动了一下,不知怎么也就坐下来真的看下去了。
那一个下午试了很多人,一个接一个的,属于每个人的时间只有不到十分钟,白航宇坐在台下看见了沈清源,看见了姜祺祺,看见了那些他少数熟悉大多陌生的同学们,他们或稚嫩或老成,或腼腆或自信,白航宇那天坐在远处看清了舞台上尽力展现着自己的每一个人。他突然发现,自己从来没有从一个旁观者的角度,好好欣赏其他演员的表演。
翟阳总是怀才不遇,看什么都是愤怒和不屑,白航宇又太过顺风顺水,看什么都觉得平常无所谓。到今天才算能放平心态,一个人坐在远处,开始尝试以一个制片人的角度去看演员,一切都悄无生气地变了。
白航宇一直看到最后,知道小剧场观众席上的灯亮了,所有演员地试镜结束,前面遇卓转过头来,也看见了他。两个人都愣了一下,遇卓从前往后,向他走了过来。
“什么时候来的,怎么不坐到前面去?”遇卓低声地问他。
白航宇对他笑笑:“我出门了才想起来还没钥匙,只是过来等你,不用到前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