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明那东西早就不属于他了。

他垂下手,关掉了手机,低头看了看自己的鞋尖。

·

访谈还在继续。

发生刚刚那一出后,气氛变得不大理想。眼看节目即将结束,真正该聊的早已聊完了,主持人干脆把余下的问题都调整得温和接地气,不谈别的,只谈琐事了。

譬如她问到:听说你接过的惟一一个广告是食物广告,为什么呀?为它破例,是因为真的很喜欢吃它吗?

对,雷浮潮坦坦白白地承认了,我真的很喜欢那个品牌的港式奶茶,有一年喝到我妈妈专门打电话来问我:潮潮啊,你为什么一下子胖了这么多?暴饮暴食要不得!妈妈再也不批评你瘦了!实际上我只是狂喝了几箱奶茶而已。

阮玉当然不是这么说的,他添油加醋半真半假,女主持人配合他哈哈大笑,场下的观众也随之笑了,这就行了。

又譬如主持人也问:有歌手向我爆料你唱歌其实也很好听,他甚至想过邀请你做演唱会的嘉宾。听不到太遗憾了,请问你在录音室以外的地方公开唱过歌吗?

有啊。雷浮潮顺着她的问题回忆了一小会,说,三四年前在另一个访谈节目上,你有位同行险恶地撺掇我清唱过一小段。

哦?什么歌?主持人追问,是自己的歌吗?那我也险恶一下下吧,今天也给我们唱一段好不好?

雷浮潮当然听得懂,台本已经乱了,这是想借着这首歌结束节目的意思。

顿了顿,他说:不是自己的歌,当年没怎么写歌,唱的是《我只在乎你》。

回到后台,雷浮潮没再和节目组的工作人员打招呼,叫上陪同而来的助手,收拾收拾很快离开了。

萧凭来电发言是意外事件,那些问题却或多或少是节目组故意安排好的,想赚赚他身上的噱头。虽说炒噱头在娱乐圈在所难免,但拿萧凭炒噱头绝对不行,一开始他就主动提出这一点并拒绝过。

胡孝大概也听说整件事了,给他来了一通电话说要请他吃饭,他没答应。

出了演播厅,下楼把车开出几百米远,就有一条临河大道,他下车顶着夜风沿河步行了一会,心情才勉强冷静了一点,助理随在他身后慢慢开着车。

今晚风很大,因为白天下过雨,空气潮湿寒凉,河面上微微起皱,河畔灯光靡丽,杀月驱星。两三年前,有一天他和萧凭也曾经一起走在这条路上,时节同样是秋天,水波摇动,水草隐约,踏着灯光与黄昏的光线,他分外想去牵萧凭的手。

他们不是全然没牵过手,朋友之间,握手、牵手、拥抱都属正常,但动心以后,他立刻意识到,同一个举动在不同的心境下会勾起不同的思绪。

是演戏时依照剧本他们需要十指相碰、是日常生活中谁没有站稳谁伸手匆匆地一拉、还是此时此刻他心跳急切,想要完全把那只手拉进自己的世界里,这些统统不一样。

他一边迈步走路,一边独自犹豫了很久,肩并着肩,萧凭浑然不觉。他心知这意味着即使他真的突然拉住了萧凭的手,萧凭也会毫不卡壳地认为这只是好朋友之间的寻常亲密动作往常他也是那样认为的可他有点紧张,有点不安,有点理智不成。

一直到这条路眼看快要走到尽头,他们即将走到下一条路上,他还在犹豫。

但是出乎意料地,萧凭一把牵住了他的手。

雷哥!萧凭兴奋地给他指,你找了很久的草莓糖葫芦!

他顿时吓了一大跳,哪里还有什么心情关心草莓糖葫芦。当时天气偏冷,他却因为忐忑悸动,手心里渗出了不少汗水。他怕萧凭发现猫腻。

不知幸或不幸,萧凭没有发现猫腻,尽管疑惑地朝他的左手看了一眼,终究只是问:胃疼了?怎么出汗了?

雷浮潮忘记自己是如何回答的了。

只记得那随后,萧凭顺理成章地拉着他去买糖葫芦,声称疑心他一定又快生病了,反反复复检查了好几遍他的手心,后来干脆玩起来了,在上面乱七八糟地写字,写的不是什么甜吗?就是好大的草莓!,意义不大,总之就是不肯好好地放过他的手和他的心,闹得他发痒不断,口干舌燥。

再后来萧凭手心里也出汗了,很薄的一层,雷浮潮不确定是不是因为萧凭一直像只小麻雀一样蹦来蹦去,走得累了。

河上波光依旧,映灯泛金,片片金色浮浮荡荡,雷浮潮收回目光,也收起回忆,不再怀念往事了。

今天在演播厅,萧凭嗓音响起来的一瞬间,他差点直接从沙发上站起来,花了很大的力气才忍住。诚然,此前他已经抗拒这个名字,也抗拒那些问题很久了,但当听清楚萧凭在说什么以后,他一秒钟放弃了全部不重要的情绪。

甚至他想了想,几年过去了,萧凭还是这么不会做人,在外面多半没少吃苦头吧?

可是先离开的是萧凭,如果萧凭宁愿抱着余情远远瞥视他的生活、也不想回来,他不可能去求去逼迫。

他只能在心里默默地想,十二月之前,或者跨年夜彻底结束之前,只要萧凭回来一次,他睁开眼睛能看到萧凭一次,他就什么脸面、什么来来走走都不管了,立刻放下堤防抱住萧凭,问问萧凭一个人浮沉的感觉累不累、为什么还在看他的直播节目、这些年有没有生过病受过伤别的悉数不提了。

一次就行。

他在期待。

第89章长番外

上消化道出血,雷浮潮一睁开眼睛,柳迢立刻坐下来对他说,还没严重到动手术的程度,不过大哥,我说真的,你找个人照顾照顾你吧。

柳迢双手抱臂,态度严肃,显得十分来势汹汹。

柳迢可谓是雷浮潮遇见过最难搞定的医生了,他不爱发脾气,他缠人,爱说车轱辘话。雷浮潮吃软不吃硬,拿他很没办法。

我最近没喝酒。雷浮潮回。

柳迢登时也露出了无可奈何的表情,放下两条胳膊叉起了腰:我知道,我知道,你也努力戒烟了,只不过一时半会戒不掉。所以我说,你谈个恋爱吧。

这话雷浮潮听得很纳闷,不免问他:我看起来像是那种自己戒不了烟,有了个男朋友就能火速戒烟的类型?

对,没错,柳迢点头如捣蒜,特别像,最好找个对烟味过敏的,然后你绝对做得到。

雷浮潮:

即便如此,雷浮潮还是斩钉截铁地拒绝了:我心里没人,随随便便找个人谈恋爱,不对人家负责,像什么话?

你心里真的没人?柳迢一脸惊奇地问他,都三年了,每次住院一清醒你还在东张西望,你那个朋友,真是朋友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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