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天吴算的来访把他恶心得不轻,搅得连晚饭也没什么胃口。雷浮潮才不相信所有这些肆无忌惮声称玩得起、玩不起的人,当自己去参加节目时,被问及老婆的三围或是女儿相关的八卦也能安之若素,毫不介意,认为这只是节目必需的效果罢了。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逆鳞。

不过他没想到,吴算还没死心,又跑到微博上半明不暗地发了一条:某大牌真是大牌,惹不起。我哪有本事得罪那么多人?有几位我能照个面都算荣幸。

看来还是被S市电视台解雇了。

雷浮潮没爱理会他,随手点开评论区看了一眼,果不其然,并没有人帮吴算说话。

诚然激化这次风波的不少艺人是他的朋友,可当吃瓜网友们一期一期地跑去浏览这档节目时,不出所料地发现了大量微妙的操作和太过底限的问题。吴算甚至为了噱头,故意邀请过一对互为情敌的演员做嘉宾,事前不给双方任何预警通知,导致整期节目的气氛都很尴尬。

这属于多行不义必自毙。

只不过,在早年连续发生过几次类似的情况以后,圈内的许多人都已经晓得远离这档节目了,随后连着几年,吴算便一直没有找到合适的噱头。当初答应邀约前,雷浮潮检查了以往的七八期节目,愣是没逮住什么不妥,就没多想,答应了。

也所以眼下即使吴算已经被拍进了地缝里,他的心情还是很不好。

那年他太急于求成了些,做事太不谨慎,自己不了解综艺相关,却没有仔仔细细地再向身边的行家多求证一下。

说到底,他也做错了。

雷浮潮郁闷地窝在椅子里,缩起手指又舒展手指,慢慢从烟盒中拣出了一根烟。

这是他手头的倒数第二根烟。今年他在尝试通过少买烟的方式来戒烟,但效果不佳,今天他比昨天还多抽了一包零三根烟。

他缓缓吐掉一口烟气,用力捏了捏鼻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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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一天,萧凭先前买下的小房子终于彻底装修好了。

装修好了的意思是指甲醛味散尽了,花圃也建设好了。

他买的是一座二百多平的独栋小别墅,双层带花圃,还雇了个花匠,在花圃里错落有致地种下了不少花果。目前是冬天,除了几株盆栽山茶,其他花还不会开,等到夏天,园子里就有一大片一大片的红玫瑰了。

至于房子里面,他布置得也基本妥当。过去有时候为了添置或是更换家具,他和雷浮潮也一起逛过家具市场,他对雷浮潮的方方面面都很了解,连家具器物的审美口味也不例外。

二楼有两个露台,方向不同,夜里可以更好地看见月亮;插电口要安排得尽可能多;一个房间布置成了设备上佳的家庭影院,墙壁上画着弗兰肯斯坦;步入式衣帽间;榨汁机;果盘;一个专门用来安放他们自己电影的蓝光碟片的小碟片箱;花瓶;地暖;隔音海绵、三角钢琴和适合存放乐器的环境萧凭手持着本子,一项一项地挨个把该确认的事物统统确认了一遍,大功告成,这个家应该无可挑剔了。

只等玫瑰花一开,这里肯定就是雷浮潮最理想的那种住所了。

合上笔记本,细雨丝丝,他收拾好箱子,按捺住急切的心情,先坐下来请花匠喝了杯热茶。

花匠扫了一眼他的箱子,和他八卦:我看这里什么东西都是两人份的,你是在准备婚房吧?怎么一个人准备啊?

还没追到。萧凭回以微笑,未必能追到。

花匠略一咋舌:还不是对象,就先准备这么多?小伙子要慎重考虑啊,有把握吗?

没把握。这么多年了,萧凭其实挺乐意有个绝对不关联娱乐圈的人能让他聊聊心情的,当下把话说得很坦白,还给花匠递了根烟,送了缕火,如果他拒绝我,我就把这里锁起来,谁也不给了。包括我自己。

花匠闻言越发地咋舌了,脑袋直摇:图什么呀?

萧凭嘿嘿地笑:他值得嘛,别人都不值得。而且这里的所有布置装潢几乎都是他的口味,别人不会那么喜欢。要是追不到,这个地方至少也能让我一直不忘记他的风格和习惯,大不了等到七十岁,我再去追一次。

花匠哑口无言了一会,大概是被他的决心给震撼了,情不自禁指指箱子追问了下去:他在外地?

不是,萧凭摆摆手,神神秘秘地说,我打算待会去敲他的门,说我破产了,无家可归,求他收留我一个晚上避避雨,我们以前是朋友,他心软,说不定会答应的。

花匠认真地指出:可是万一他没答应,之后你再接近他,他估计就明白你的居心了。

萧凭震惊了!花匠大叔不愧是花匠大叔,多吃几十年的盐果然不是白吃的。

萧凭连忙虚心请教:您有什么好的办法吗?

花匠一拍大腿,指点江山:你起码应该假装你因为他的什么原因、什么事情,被人打了,或者丢了工作,然后退让一步,声称这些都无所谓,你只想避一个晚上的雨,效果绝对好上一倍!

萧凭恶狠狠地震惊了。

这是什么高人花匠?古道热肠,黄金智慧!

萧凭顿时决定长期雇佣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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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走花匠,萧凭匆匆忙忙地来到了雷浮潮现在的住所楼下。

黑夜茫茫,雨线长长,为免雷浮潮检查他的行李箱,他特地没带雨伞或雨衣,也不敢让出租车停得太靠近公寓楼,硬是淋着寒雨走了一站地。

终于走到目的地时,他连舌头根都冻得有点发哆嗦。

他在雷浮潮家的单元门外靠着路灯灯柱慢慢蹲了下来,深吸一口气,抹一把脸上的雨水,反复温习了几遍自己一会该说的台词。

要命,他越想越紧张。浓重黑暗的包围中,他听得到自己心脏狂跳,眼睛里不可自控地含着一星热意,砰砰,砰砰,战神打鼓、夸父逐日时脚步撞地的巨响也就不过如此了。这声音震得他神迷目眩,意志狂乱。

好在这种迷乱令他如堕云雾、不知今夕何夕的同时,也渐渐鼓足了他的勇气。

他通身上下每一个器官每一个细胞的思维都空前统一:哪怕是他的一根头发丝,此时此刻都只叫嚷着,他马上要见到雷浮潮啦!

无论成功或失败,最后一面或无限未来,他终于又要再次见到雷浮潮了。

思及此,萧凭浑身蹿热,半点也不感觉冷了,差点就要一吸气站起身来,三步并作两步地拽起箱子冲进楼道里

然而变故陡生。

抢在他有所动作以前,单元楼的铁门忽然从里面嘎吱一声打开了。他吓了一跳,立刻缩回了原地,接着眼见到一个打着一柄黑伞的男人点着烟从里头走了出来,步下台阶,迈入了雨幕里。

对方没怎么注意他,他却因为直勾勾地盯着对方,而在第一秒就火速认出了对方。

雷浮潮,肯定是雷浮潮。

哪怕轮廓消减得有些变了,走路的姿势也微微有了一些变化,雷浮潮抽烟点火的姿势都还没改变,而且雷浮潮喜欢戴手套、喜欢偏着头吐泄烟雾、喜欢往右偏。

萧凭一下子看得有点入神了,尽管他身后所倚的路灯其实坏了,不亮,在这样的光线下,他能看准的东西实在并不多。

雷哥。他情不自禁地叫住了雷浮潮。

然后才猛然醒悟到,糟了,他准备好的计划和台词似乎已经悉数不好用了。

gu903();要住口也已经来不及了,雷浮潮听见了他的声音,登时步伐急止,叼着烟回头横了他一眼,目光疑虑又错愕,身体好像幅度不大地僵硬了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