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先前打赌输了,赔我的!你别胡思乱想!”
蓝曦芸见她并无羞态,不由得信了几分:“这么说,你俩清清白白?连……肢体接触也无?”
一口老血快要冲破阮时意的喉咙。
把小时候的他抱在怀里哄睡觉,算不算?
她急忙摇头:“你小小年纪,满脑子想的什么呀?”
“谁小小年纪?我比你大两岁!说实话,你目下尚无婚配?”
阮时意霎时警觉——她当年与萧桐闹翻,源于子女联姻。而今蓝曦芸和小妹已有婚约,其长兄迟迟没订亲,当妹妹的该不会想……?
“额,这……”她压低嗓音,忍笑道,“婚配倒没有,因为……太夫人为我择婿的条件,略微苛刻了些。”
蓝曦芸乍露失望之色:“有多苛刻?说来听听。”
阮时意把锅甩给“徐太夫人”后,硬着头皮瞎掰:“比方说,她老人家要求对方出自世家,品貌俱佳,必须诗书画三绝,身体强健,若是会武的更好……”
她故意往文武双全的方向描述,好断绝蓝曦芸为自家兄长做媒的路。
转念一想,这不就是年少时的徐赫么?
徐赫书画方面的才华无用多言,其出身将军府,颇有武学根基,至于体能体魄……她最有发言权。
“徐太夫人要求真不低!”蓝曦芸嘀咕着打断她的思绪。
“可不是?”阮时意选好老墨,亲手包好,笑道:“我与徐家虽无亲缘关系,但于情于理,一年内绝不会谈婚论嫁。再说,‘家有万金,行止由心’,何必非要把自己捆起来?”
“知道你有钱,任性!”蓝曦芸揶揄了一句,蓦地脸上变色,“你、你难不成,要效仿……那位?”
阮时意不再逗她:“我这资质平庸的商贾之女,岂能与衔云郡主相提并论?只不过觉得,自由自在也……”
“别!你可千万千万别学她!危险!”蓝曦芸脸色绯红,急急打断她,“从这一刻起,姐姐我一定尽全力,给你物色一位如意好郎君!”
她生怕阮时意一时不慎走了“岔路”,豪气地拍胸口保证,还信誓旦旦说,“提前观察、有备无患”云云。
边聊边穿行过道,阮时意已从她嘴里听到三位青年才俊之名,其中还包括洪朗然的儿子,真是头快涨成两倍大了。
唉!蓝家小祖宗说风就是雨,好管闲事的性子,比起当年的萧桐有过之而无不及!
见掌柜、两名伙计在铺面接待客人,阮时意简单打了声招呼,正欲跨槛,冷不防袖子被蓝曦芸轻轻拽了拽。
“妹子,角落那人,从外观和气质上看,倒像你说的……”
欸?进入角色如此之快?
“别胡扯!快走啦!”阮时意嘴上轻嗔,随手拉了一把,未料蓝曦芸凝步不前,反手拽住她。
她下意识回头,目光不经意扫向墨竹图下那挺立的背影,心陡然一颤。
墨竹图高悬于壁,竹枝虬曲,疏密有致,横斜曲直,笔笔有意,顾盼有情。
而画下一人负手而立,身形挺拔修长,素袍如遥遥青山独立,难掩宽肩窄腰的结实体格。
轮廓分明的侧颜儒雅风流,五官似精刀雕刻,线条流畅且不失锐气。
人如修竹,朗朗昭昭,与尘封数十载的旧梦重叠。
阮时意瞬时呼吸停滞,头晕目眩。
那人似有所觉察,缓缓转头之际,清湛长眸对上了她的眼。
第7章
眼神相触的瞬间,青年如被寒冰冻住,僵立原地,纹丝未移。
半晌,薄唇翕动,艰难挤出极其含糊的音。
顷刻的对视,使得静谧空气添了几丝躁动。
在场众人默默停下手头琐事,狐疑眼光于门边少女与画下青年之间来回流转。
逆着璀璨耀目的金芒,少女嫩肤恰如光倾细雪,娇颜堪比风拂海棠,灵气恰似露转荷盖。
青年俊朗深邃,长眉斜飞若墨柳,鼻梁挺秀如崖上孤松,天生出尘胜雪里烟岚。
容颜出类拔萃的一男一女互相端量,令看热闹的大伙儿不由自主弯起玄妙笑弧。
——好一对才子佳人!这是要一见钟情的架势啊!
电光石火间,大家已在脑海自行补充了郎情妾意、喜结良缘、红烛高燃……乃至被翻红浪等旖旎画面,全然忘记徐家尚在热孝中。
青年乍现难以置信的惊色,黑白分明的眸子暗起红意,迅速收回视线,将注意力集中至案上墨锭。
微微颤抖的袍袖,颈部肌肉的僵硬,故作镇静的神情,出卖了他的拘紧。
他在忍,坚忍,苦忍。
伙计见状,识趣地打破沉默,态度恭敬:“客官,您这块廷珪墨,丰肌腻理,光泽如漆,质轻色清,嗅之无香,研磨无声,神气完好,市面上恐怕重金难求了,只怕……得从达官贵人的藏品中寻,您若真想……”
青年嗓音略带嘶哑:“贵店可有宋宣年间的松烟墨?以筛选法制作,胶色尽退,惟墨光者即可。”
“有有有!”伙计见他肯退而求其次,如蒙大赦,连忙捧出一匣子,任其挑拣。
青年似乎无心拣择,随手拿起两块,爽快付了银子,匆匆出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