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明示,教余下四人哭笑不得。
阮时意倒吸了口凉气,以遏制试图对秋澄坦白的冲动。
她的死而复生、返老还嫩,涉及雁族、冰莲等危险之秘,越少人知晓,越稳妥。
雁族远在西北,国力兵力虽不能与大宣、北冽、南国比肩,但胜在行事奇诡、玄妙难测。
秘密一旦泄露,遭遇危难的,不仅仅是她一个人。
整个徐家,乃至躲藏在暗处的徐赫,势必受牵连。
她不能为这点小委屈,将苦心守护多年的家业毁于一旦。
气氛有短暂微凝,徐明礼岔开话题,提及阮思彦已抵达饶州阮家,还飞鸽传书汇报,南国已受邀参与来年在京的绘画交流盛事,阮氏家族的长辈将派遣代表进京。
信中说到,阮思彦尚有多地要务需处理,估计年底才能归京,故而让徐家人替他稍作准备云云。
阮时意听闻堂弟迟归,第一反应是,赶紧寻出另外两幅晴岚图,否则等他回京后奉命向臣民征讨,麻烦可就大了!
陷入沉思之际,忽听徐明礼对秋澄谈及“阮姑娘已在书画院学习一段时间,二人可作个伴儿。
阮时意收起疑虑状,报以舒颜微笑。
秋澄淡淡浅笑,不置可否,让她那颗外祖母的心瞬间一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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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阮时意姗姗抵至东苑。
古朴垂花门外,大片苔藓与杂草已被金黄色银杏叶覆盖,青灰卵石甬道的尽头,立着一位苗条少女,淡青裙裳,外披书画院的罩袍,正是换回了女装的秋澄。
假山旁的银杏树顶漏落一道明亮光影,而她恰好站在那道光芒之下。
真正朝气蓬勃的娇俏面容,意气风发的骄纵神态,使得周遭一切黯然失色。
目睹此情此景,阮时意心念一动,更深刻明白,自己何以偏爱外孙女。
不单单是其容姿不凡,也不仅为弥补母女情谊的缺失,更多缘于,秋澄本身有一股天不怕地不怕的洒脱轻狂。
这恰恰是阮时意从小到大被剥夺、被抹杀的天性。
生于书画世家,阮时意的言行举止乃至观念,皆受教育教养所束缚,全在规矩之内,不容逾矩。
与徐赫偷偷相恋、婚后的旖旎,已是她胆大妄为的极限了。
教导女儿徐明初时,她全然受不了其行事乖张、顽劣跋扈,一再施加重压,导致适得其反。
直至看到在无拘无束中成长的外孙女,有着她艳羡的活泼灵动,她才晓得,当年以自身经验刻意扭转徐明初个性的行为,兴许是个严重错误。
可惜,割裂的母女情缘,终究随“天人永隔”而无法弥补。
阮时意后来方知,徐明初听说她的死讯,当场昏倒;醒后,哭着连夜动身,未料刚离开赤月国都城,悲痛难耐,染上急病。
因病耽搁一事,绝非托词。
据说,秋澄曾想过撇下母亲,单人匹马赶来京城,想于大殓前见上外祖母最后一面。
但徐明初糊里糊涂,喃喃自语,秋澄生怕自己一离开,连母亲也……
前些时日,阮时意曾听徐赫提过,他于她“七七”当日上山祭奠,看到容颜酷似她的女儿跪在坟前垂泪,容色清减,如被抽了魂。
由此可见,徐明初并非真痛恨她这个母亲。
正如无论再怎么闹,阮时意心里依旧牵挂女儿。
遗憾,她知道得太晚,直至女儿伤痛离京,亦未见上一面。
西风抖落片片落叶,如带纷纷扬扬的回忆,盘旋落在阮时意与秋澄之间。
对上阮时意温婉、慈爱、感伤的眸光,秋澄容色透露的不屑隐隐淡了些。
她挪动步子,主动打招呼:“来了?”
“见过小公……”
话未说完,秋澄人已如风般掠至她跟前,一手捂住她的嘴,“嘘!别声张!我隐藏身份来的!”
阮时意被温柔小手一摁,没来由觉得好笑——这是怎么了?徐赫连续捂住她两回,而今这小妮子也效仿外祖父了?
或许有了突如其来的肢体接触,秋澄忽然不好意思。
她讪讪缩手,悄声道:“你得叫我秋澄!我、我就叫你……阮姐姐吧!”
“欸……”阮时意小声回应,禁不住抿唇而笑。
这一笑,如同初春花开,灿然生光,晃得秋澄失神。
良久,小妮子讷讷地道:“你笑的时候,像极了我娘年轻时……”
天晓得阮时意要多坚强,方能忍住,不致在外孙女面前失态。
她眨去泪意,笑眯眯引秋澄到周边小逛,逐一介绍书画院的设置、制度和场所,知无不言。
秋澄原本暗含针锋相对的微妙的态度,因她恰到好处的温柔体贴,逐渐缓和。
一日下来,阮时意不时协助秋澄,指导技法要领,同时也从黄瑾口中得悉,南苑那位“徐先生”请了长假,短期内将不回来授课。
阮时意暗觉奇怪,又因自身和“徐先生”传出古怪传闻,不宜多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