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明礼陪同在侧,以面无表情掩饰心头的震悚。
“阮阮,赐婚怎么回事?”徐赫迫不及待问出困扰了他一夜的难题。
阮时意茫然:“赐婚?”
徐赫听她语带疑惑,暗自松了口气:“外界传言,齐王昨日驾临首辅府,手上拿着一明黄色锦盒,内装赐婚圣旨……”
“呵!我还道你转性了!没想到……是以为我被赐婚才肯现身!”阮时意冷冷斜睨他,“若非流言蜚语,你打算躲在篱溪,与老洪双宿双栖?”
“没,别忘了阿六和五条狗,”他一本正经解释,复问,“齐王怎会在府上用膳?”
阮时意没好气地:“齐王殿下拿的不是圣旨,而是郡主所藏的晴岚图!”
“啊?”徐赫讶异,“是他借的?”
阮时意唇角挑起得意的笑:“如今,已在我手上。这局,算我赢!”
“你!”徐赫忿然鼓腮,“那……我在郡主府上的‘痛苦折磨’,岂不白白承受!”
“你真去了郡主府!你、你都做什么了?他们折磨你了?何种折磨?”
阮时意步伐停驻,面露羞愤之色。
“这事,晚点再说。”
徐赫语焉不详,倒让阮时意越发往绮丽缱绻的方向猜测——莫非是先前令她作呕的那种?
见她默然无话,他转而问道:“齐王怎肯把晴岚图交付于你?”
未料,阮时意以彼之道还治其身:“这事,晚点再说。”
徐明礼窘然倾听二人对答,一知半解,未敢插言。
半盏茶时分后,徐明初孤身而来,一如既往清丽动人。
看清上首三人位置变化,她笑哼哼道:“哟!爹,您可算回家了!”
徐明礼尚自冥思苦想,如何向妹妹解释“母亲未离世还成了小姑娘”的荒诞诡事。
听她张口就喊爹,语气无比熟络,明摆着比他知道得还多!
徐赫笑容满脸:“明初来得好快!”
“我原是怕您不在,母亲闲得无聊,便早早出门来陪她……正巧您也回徐府!您近日可好?篱溪那边无人敢扰您吧?”
阮时意见了女儿一来便与徐赫说个不停,立时不悦:“明初,有了爹,就不要娘和哥哥了?”
徐明初嬉笑道:“我这不是给他老人家面子么!……噢!不老不老!像您说的,他浑身上下都不老!”
此话或多或少惹人遐思。
至少,证明阮时意已将徐赫“浑身上下”检查过了。
徐赫憋笑:“原来,你娘对我有此评价。”
“没!”阮时意涨红了脸,“别瞎说!”
她终于明白,徐明初为何与父亲如此投契。
这两人脑子里装满了诡异念头,嘴上稀奇古怪的话层出不穷。
有其父必有其女!
待半柱香后,徐明裕闻讯赶至,对厅内状况一头雾水。
——“先生”赫然端坐主位,与妹妹聊得极其酣畅;而母亲陪坐一侧,似是在生闷气;兄长则旁听,神情如释重负,既惊且喜。
“大哥……”他没想好是否该向阮时意行礼,唯有先和兄长打招呼。
徐明礼尚存疑虑,所知有限,只得静候母亲示下。
阮时意示意次子坐下,清了清嗓子,正色道:“专程叫你们兄妹过来,是想……正式把爹还给你们。”
徐明裕有点懵。
若说母亲执意要嫁给先生,并告知“徐太夫人”的惊人身份,他已觉不可思议;“还爹”,是个什么说法?
阮时意温婉笑道:“如你们所见,之前所接触的徐先生,正是你们的‘英年早逝’的父亲,徐姓讳赫,字烜之,别号探微,崇文大学士裔孙,平远将军府三公子也。”
徐明礼已从最初的惊慌欢喜中适应,但徐明裕仍旧呆然:“我、我是不是听错了?”
徐明初乐了,狭长眼缝氤氲骄傲:“二哥,没错!这就是咱们仨的亲生父亲!我最先发现的!”
她摆出一副“你们快夸我”的调皮神态,无半点一国之后的仪表行止。
在父母兄长跟前,她终究是最被宠溺的丫头,任何时刻均可肆无忌惮。
阮时意犹自恼徐赫独自前往郡主府、受人“残酷折磨”之事,懒得为他说好话,遂对徐明初道:“明初,你讲述来龙去脉!”
徐明初获得彻底碾压哥哥们的好机会,自是不遗余力,将徐赫当初离京数十年的际遇描述得活灵活现。
从出游、救人、得冰莲、命书童捎回种子、遇人追杀、雪崩、迷失、饥寒交迫下吞食并沉睡三十五年……她说得无一不详,宛若亲临,更加油添醋把父亲夸了一顿,又谈及自己孩提时代盗画一事。
徐赫全程微笑,不住给阮时意和徐明初递糕点、剥松子仁、添茶……乃至把水果雕成花儿,就差当子女之面亲手投喂给妻子。
眼看他们彼此熟悉热络,徐家兄弟于剧烈震动中回过神,目目相觑——哦,他们是一家三口!我俩被抛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