齐王连看两卷后,乍然惊呼。
阮思彦回过神:“怎么?”
“这第三卷……小王曾不慎蹭了一滴杨梅汁在画卷背后,被我堂姐说了一顿,事后我俩亲力亲为,以蛤粉和雌黄覆盖,乍一眼看不出来,可这印记……缘何消失不见?”
齐王百思不解,目光透出惊惧:“徐家人重裱了?可这轴是对的……难不成画是假的?”
阮思彦暗暗心惊,快步抢至画案前:“殿下确定没记错?”
“数月前的事,记忆犹新。”
阮思彦慌忙翻出第一卷,细看笔墨画风、皇帝的题跋、藏印,与印象中基本无异,但认真鉴别边上几枚小闲章时,依稀觉察印章的边缘不够硬朗。
倒像是……临时以软物雕刻所盖?
若非有了“赝品”一念,他断然不会细究。
一旦先入为主,猜疑如种子生根发芽。
这世上,试问还有谁,能将徐探微之作描绘得一模一样,而不被书画界人士甄别出真伪?
纵然大名鼎鼎的孙伯延,亦难免残留三分匠气……能做到此境界的,莫过于徐待诏。
想起徐待诏那张俊朗清贵的容颜,活脱脱如师兄再世;想起齐王方才所言,雁族女王正苦寻容貌长期保持不变者……阮思彦眉峰轻扬,眼底漫过了然。
困扰心间多日的谜团,如被艳阳照了个清明透彻,顿时云开雾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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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西徐府。
徐家人齐聚一堂,于闲谈中卸下疲倦与别愁。
待毛头随嬷嬷和侍婢出门,余人陆续退下,徐晟悄声对徐赫夫妇道:“蓝豫立那家伙要告假一段时日去寻姚统领,我怕是得找时间陪着……形势不明,二位要不先离京暂避?”
阮时意明白,长孙此提议,是为以防万一。
倘若姚廷玉真被雁族女王设计逮了,她和徐赫绝不该以身犯险去相救。
尤其对方极有可能在受威迫利诱或严刑逼供下将二人与冰莲的关系道出……后果难以想象。
徐府的守卫虽严,静影亦身负绝艺,却敌不过姚廷玉,更何况拿下了姚廷玉的雁族高手?
“可……我俩名义上还是未婚夫妻。”阮时意免不了踟蹰。
徐晟啼笑皆非:“管它呢!再说,又没让你俩大摇大摆结伴出城……祖父大可向圣上请旨,假意去某地,而后你俩藏身于徐家随意一座别院即可。再不济,让静影护着?”
“她最近乖乖读了不少书,你且由她多陪陪你娘吧!”
阮时意原想,女儿回国后,她便以晚辈的身份,前去拜访阮思彦,探一探其口风。
如情况许可,说不定能探听,他对最后那幅晴岚图的下落是否有眉目。
假若他如徐赫猜测的那般,拥有不为人知的一面,多少会露出一丁点马脚。
但他们真要在风声鹤唳之际,往未知境地窥探?
沉吟片晌,她转而望向闲得无聊把松子仁排成一条长蛇的丈夫。
“三郎,随我去个清静地,可好?”
徐赫抬头一笑,长眸蜜意潋滟,顺势将那盘剥好的松子仁推到她跟前。
“听你的,全听你的,这还用问?”
徐晟虽知祖父对祖母言听计从,终究没想到他会当着自己的面,摆出理所当然、天经地义之状。
唉,二位赶紧收拾行囊,找处“清静地”卿卿我我吧!
少刺激他这“与意中人朝夕相见却始终无着落”的可怜人。
第103章
京郊百里外,潺潺溪流徜徉着斜阳暖光。
赤月国一行人奔走大半天,停至溪边饮马小歇,并等待安排食宿者归返引路。
为免惹来过多关注,他们早已换下赤月族的服饰。
又因拖运徐家赠予的丝绸、茶叶、书画等物,倒像是异族商家出行。
秋澄在外多穿男装,此际白衣如砌雪,俊逸高华,如不发出她那清脆嗓音,宛若翩翩美少年。
她以葫芦瓣舀了满满一瓢饮,亲尝无异,方送至徐明初手上,语带关切:“娘,车马劳顿,您还撑得住不?”
徐明初斜斜靠在马车车头,脸色略显苍白。
她自去年听闻母亲病逝后,身体一度十分虚弱;回娘家后与双亲重逢,心情愉快,休养得宜,甚少走动,已恢复了七八成。
但近日离愁别绪,夜夜难安;今日归国途中急赶,沿途反胃欲吐,手足冰冷。
只饮下两口溪水,听犬只呜呜哀求,她将葫芦瓢塞回女儿手中。
“让大毛二毛下车,活动活动。”
阿六答允,转身拔掉车门插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