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幕已在阮时意心中重复了无数回。
可真正发生时,她第一反应是搓揉双眼,以辨别是否身在梦中。
她幻想过,自己可能会因激动而又哭又笑,仪态尽失。
然则,她深深吸气,努力平定心绪,保持惯有的温婉平和,轻移莲步行至他身侧,为他多垫了个枕头。
“渴不?我给你倒点水,再让人热点粥,如何?”
宛如无数个寻常的清晨,她微微噙笑,语气温和;偏生眼角泛着泪光,出卖了她的担忧与惊喜。
徐赫眉间青气褪去,脸色已如常。
他挣扎坐起,悄然与她十指相扣:“渴。”
阮时意端起床头矮几上的半碗清水,递至他唇边。
不料他嘟了嘟嘴:“你不亲自喂我?”
……?
短暂怔然过后,阮时意觉察他直盯住她的唇,啐道:“刚醒就没点正经!”
“在自家媳妇面前,我何必装正经?”
他忽而抬手握住她的后颈,强行逼她俯首凑近,借机在她檀唇一印。
一个带着苦药味儿的吻。
微凉,却教人心安。
想找他“要个说法”的忿然,因这顷刻间的眷恋而散了一半。
徐赫以舌尖轻舐她的唇瓣,模糊了她晨起点的口脂。
虽说毒性未尽除,病中虚弱,他稍加用劲一拽,她便落入他怀中。
其时为散药气,门窗皆为半敞,晨间院内走动的人员甚多,对房内“病患”的一举一动更是尤为关切。
阮时意哪能容得他放肆?
不等他低头深吻,她迅速抵住他的下颌,嗔道:“别闹!我得让秦大夫过来瞅瞅!他说过,需要找人助你尽除毒素。”
徐赫细看她衣饰庄重考究,全然不像居家所穿,奇道:“你这是……要出门?”
“嗯。”
阮时意眸光一暗,挣开他的束缚,理了理裙裳。
徐赫登时皱眉:“阮阮,这世上有何事,值得你抛下中毒的丈夫,衣饰焕然出门?”
“哦?你又成‘丈夫’了?之前是谁拉着老洪,逼他说服我改嫁的?”
阮时意唇畔挑起一抹浅笑,见他磨牙欲辩,补了一句:“我去拿晴岚图。”
徐赫茫然:“得知下落了?在谁手上?”
她只觉万语千言难在一时间说清楚,眼波潋滟心酸与无奈。
作为妻子,她当然不乐意在他尚未康复时离开。
但阮思彦创造地下城的种种罪恶,和雁族人勾连,更拉拢了齐王……她不能坐视不理。
这两日,她依照约定,暂不报官,却暗中让人紧盯阮思彦、齐王和夏纤络的动向。
如今三日期限已至,她得会一会这位“堂弟”,好睁大眼睛瞧瞧,他还能耍什么花样。
恰逢院中人惊闻“先生”醒来,急急去请隔壁的秦大夫,瞬时喧哗声起。
阮时意不好透露过多细节,索性换了戏谑口吻逗他。
“最后一幅晴岚图,在……灵前吐露心迹的人手中。”
徐赫瞪愕,随即恼意徒生,死死攥紧她的手不放:“不许去!”
“你且乖乖养伤,等我拿回晴岚图,再跟你慢慢算账。”
“算什么账?”他震悚且狐惑,“那天中毒后所言,你得听我解释,我那是真觉得自己大限将至……放不下心……”
阮时意挣开他的手,半眯着眼端量他,似笑非笑。
“三郎,难不成……你忘了咱们的赌?”
第112章
阮府的奇花异卉及怪石丛林,一律仿照阮宅旧址重建。
园中一阁名“兰”,精巧雅致,八窗玲珑。天光云影、蔷薇丹桂、鱼跃萍碎皆可尽收眼底。
阮时意当年作客时未想明白,缘何堂弟不购置阮家的老宅子澜园,而是另设一园。
而今细想,必定因澜园假山下藏有密道,阮思彦不能因私堵上,又信不过任何人,才会额外仿造一处。
回顾他千里归京后造访澜园,特意去花园怀旧,还曾借祭奠进入徐府小祠堂……异常举动,无非为视察地下秘道口罢了。
是日,借讨教花鸟技法,留女护卫冒充的丫鬟在兰阁院落大门外,阮时意随主人家踏上斜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