姚廷玉一愣,大致猜出,徐探微夫妇终归把他给供出去了。
“那两口子太过分了!”他磨牙吮血,“老子受尽屈辱也没招出他俩的姓名身份!这、这……转头就把我给卖了!欺负我功力未复是吧!”
恼归恼,若然真是郡主找上门,他没法不予理会。
他扯下围裙,三步并作两步,抢至水缸边洗了把脸,确认仪表不至于太遭,才快步赶去大门。
果不其然,门外立着一位衣饰亮丽的美貌妇人,依然慵懒姿态,意态撩人。
怀内抱着一刚满月的男婴,犹自沉睡。
美妇睨向姚廷玉的刹那,蓦然红了眼,轻咬丹唇,嘟囔道:“你过来,抱抱孩子。”
姚廷玉如在梦中。
他没想过,堂堂郡主会公然明示这孩子是他的,更没想过,她不打、不骂、不闹腾。
曾一心拒她于千里之外,在亲目见到小婴儿白净可爱的小脸蛋时,坚定信念彻底坍塌。
活了近六十载,他在有生之年,得到和他血脉相连的亲人。
令他难以割舍、为他生下孩儿的女子,离他不过数尺之遥。
他嘴唇翕动,半晌说不出一个字,唯有迎上前,双手小心翼翼接过那小小婴儿。
如捧住世上最稀罕的宝物。
视线霎时间一片模糊。
夏纤络上下打量他,眸光触及他脸额的浅疤,顿时面露恻隐;再观他灰袍残留的油渍和狗毛,眼底如有几分玩味。
“你宁愿躲在这弄烧烤、养狗儿,也不肯回来见我一面?”
她眼波流转,怨怼之余,不乏悲伤。
姚廷玉低叹一口气:“郡主若不嫌弃,请随我入内。”
夏纤络咬了咬唇角,命属下在院外候命,自顾拽着他衣袍,昂首登上台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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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入偏厅,姚廷玉费了好久才回过神来。
模糊他视野的,是多年不曾有过的男儿泪。
他从来没奢望,此生能有一个孩子。
感动、愧疚、自责数尽涌上心头。
“是徐大人夫妇告诉你的?”
面对夏纤络罕见的沉默,他谨慎开口。
“可以说是,也可以说不是。”夏纤络平静注视他。
初为人母,她褪去昔日的张狂和肆意,平添几许温柔和慈爱。
同样,历经劫难,他已不如昔时百折不屈、刚硬逞强。
夏纤络察觉他的狐疑,淡笑道:“前日,徐夫人到郡主府给孩子送礼物,笑说了句‘私宅快成烧烤店’。我觉那话太过诡异,记起与你初遇时,你曾言自己在湖边卖烧烤,便想着加以核实……
“她死活不说,却又笑得玄妙。我改而去寻蓝家大公子,才知……你得罪雁族前任女王,被那妖婆子折磨得半死不活,没敢见我,躲在徐家养伤。
“我昨天真想直奔而来,当场咬死你!想了一宿,只觉欢喜。这番前来,是想看看你过得如何,并问你一句——你到底要不要我们母子?”
去年,夏纤络惊闻心上人离世,为护住腹中那先天体寒的胎儿,可谓九死一生。
母子平安,乍悉孩子的生父尚在人世,可谓愤恨和喜悦交集于一体。
但朝夕相对多时,她深晓,姚廷玉并非全无担当者。
选择回避,必然有他的理由。
她决意亲口相询。
“纤络,”姚廷玉语气艰涩,“我……实则一把年纪了,之所以得罪扈云樨,是因为……三十多年前,我曾是她的……”
“以前的事,我不管,我不管你几岁,不管你做过什么,不管你爱过何人……我只管你的未来,只管……你是否要我和宝宝!”
她果断且干脆的一句话,砸得姚廷玉目瞪口呆。
他耿耿于怀的,是他的实际年龄、经历、出身,会给她和孩子蒙羞。
可他也着实有了她赐予的全新身份,且因血脉相连的新生儿,而赋予了更多责任。
只要她不介意,他又何苦背着沉重枷锁过活?
但某件事,他得明言。
“我遍体鳞伤,已不如旧时强壮,没法再像先前那样保护你……”
夏纤络绕着他和孩子来回踱步,闻言勾了勾唇。
“本郡主不缺护卫,只缺孩子的爹;你,只能当本郡主的仪宾。”
“这……”姚廷玉大出意料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