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赫颊畔烧着火,嗫嚅道:“我待会儿定要全数还你!”
阮时意微笑提笔画眉,满意打量他的妆容,把数十件珍珠、红宝石、翡翠等贵重金银饰品往他各处堆砌,最后把饰有翠叶牡丹与金凤的翟冠套他头上,再饰以零零碎碎的金宝钿花、珠花,用两侧的嵌宝金簪固定,
诚然,这一身行头加起来有十几斤重,难怪他上午背她入门,还觉她似乎沉了……
阮时意喜滋滋围着他转悠,显然未受酒力影响,而是存心捉弄。
他平日青衫素简,乍然换上繁花耀眼的红裙,挂上奢华饰物,予人冷艳矜贵之气。
“啧啧啧……三郎这打扮,不亚于姑娘家呢!我见犹怜!”
徐赫压根儿没敢照镜子,憋屈应道:“你喜欢就好。”
阮时意本想给他抹点腮红,又恐他不喜,灵机一动,凑到他两颊各亲了一口。
残留的口脂印在他浅铜色的肌肤上,淡却清晰。
她将打扮完毕的“新娘”搀扶至床畔,好生欣赏一番,继而盖上盖袱,手执玉如意,醺醺然玩起“揭盖头”的游戏。
徐赫被她闹腾得啼笑皆非:“你该不会想着……要我当一整夜的‘阮阮’吧?我可不会因为喝了几口酒,便絮絮叨叨抱住你说上几个时辰的情话……”
阮时意愠道:“嫁衣未除,你就得当新娘子,这是规矩!”
徐赫乐了,双手托住凤冠,斜斜倒向被褥,两眼直勾勾盯着她,唇畔噙笑。
“躺平,任‘君’享用。”
“哪有这么不要脸的新娘子!”
阮时意伸手拽他起来,奈何气力远不及他,遭其掀翻在绫罗绸缎与珍珠翠玉堆里。
徐赫趁势倾身,覆至她上方,就此展开了一场压迫与反抗的推搡。
“璎珞扎到我了,拿掉……”她低声抱怨。
徐赫顺手把八宝璎珞甩至背上,俯首在她脸额落下千万爱怜的轻吻,将细密薄汗与浅淡脂粉一并卷去。
贪恋嘶磨,沿鼻尖一路舐下。
“玉步禁!往边上去……硌得慌!唔……”
徐赫窃笑以唇碾她,没再理会她的要求。
她沉溺于口舌之争,探手拨弄好一阵,方知那并非步禁,怒而推了一把。
“唉,”他侧身而避,委屈兮兮,“就不能对你的小三郎温柔些么?一会儿打,一会儿掐的……”
阮时意已不如昔时面嫩,趁机从空隙中脱身,得意地钻出他的掌控范围。
徐赫扶着头冠坐起,眼见她咬唇立于案前,圆领吉服上的精绣鹭鸶补子皱巴巴的,袍摆坠地,十分滑稽。
他自觉好不到哪里去,柔声劝道:“忙活一日,想必也乏了……来看看我督造的大浴池,可好?”
阮时意没到喝醉的地步,当然知晓他窝藏已久的小心思,娇颜霎时红透:“不、不去!”
“就在外间相连的西墙,连房门都无须跨出……”他笑吟吟站起身,张臂搂她,“走不动?我抱你……”
阮时意努力板着一张红脸,笑唇浅抿,打掉他毛毛躁躁的手。
待他再度缠来,她回身就跑。
不料奔跑之际,一脚踩中过长的袍子。
重心不稳,她慌忙中双手乱抓,无意间扯下铺展条案的红绸。
徐赫慌忙上前圈住摇摇欲坠的妻。
然则,案上的镂金烛台、酒壶瞬即翻倒,火苗点燃纸张及周边的红丝帛,焦味熏鼻。
徐赫下意识扯过布帛往上盖,偏生浓酒助燃,火焰蔓延。
浴池的水还没来得及蓄,本该留下侍候洗漱的侍婢又早早被他们遣开,以致于房里无任何灭火储备。
“院内有大水缸!”
他当机立断,一手抱起阮时意,一手捂住她口鼻,径直往外奔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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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开房门,徐赫将妻子放置在廊下,施展轻功,踏着稀薄月色冲向水缸。
守在院门的数名仆役见“新娘子”心急火燎冲出新房,还道出了什么事,纷纷上前询问。
而“新娘子”理都不理,舀起两瓢水,脚下如御风般回房。
众人窥见窗户内闪烁异乎寻常的火光,齐声大叫:“走——水——啦!”
他们不约而同提起藏于角落的木桶,以最快速度舀水入内救火。
幸而火势不大,只烧毁案头诸物,未祸及别处。
下人们忙于清理水渍,开门窗通风,挪移家具,并未细看门外“新人”的异样。
徐赫夫妇躲在回廊暗影下,闷声不响,只等仆役退散,再神不知鬼不觉溜进去。
其时众宾客已散,前院剩徐家一众子孙收拾残局,惊闻洞房起火,无不脸上变色,争先恐后冲进来视察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