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夫人,静影感念徐家的救命与庇护之恩,日后定当报答。只是……我惯了独处,恐怕不宜再与大公子同住一室,恳请您另行安排住处。”
阮时意闻言,反倒松了口气:“你名义上是晟儿的妻,若急急迁出徐府,定遭人非议,不如借养病为由搬回榴园?”
榴园处于徐府西南,离徐晟居所隔了一处暖阁和回廊,乃静影婚前所住。
作此安置,无损徐家颜面,也予以彼此足够空间,相当于各让一步。
静影郑重应允,又歉然道:“抱歉,我出手太狠,伤了您的长孙。”
“他一贯欠揍,你莫往心里去。”
阮时意虽疼惜徐晟,却不忍加重静影的愧意。
况且,从那家伙那支支吾吾、满脸绯红揣摹出绮丽之味,她是过来人,早明白二人当时的情况。
她好生劝慰静影一番,并对其为仆时得忠心维护而致谢。
中秋这一日,静影在周氏的协助下,低调迁回旧居。
她原想亲口对徐晟道个歉,可一想起那张脸,便不由自主记起连日的纵情。
他的体温、呼吸、濡湿、沉嗓……已萦绕她数月之久。
若非回想起旧事,说不准……他的身心将融为她的一部分。
最终,她打消探望之念,并替自己找了个看似合理的解释——他受伤了,不该打扰。
自问行事磊落,拿得起放得下,为何到了这一步,她忽而变成缩头乌龟?
首辅府中秋夜宴,徐赫伉俪、徐明裕夫妇及膝下儿女均携礼登门,唯徐大公子与少夫人夫妇双双缺席,热络气氛隐约透出无可言述的诡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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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徐晟见面,是在节庆过后的第三日。
她一时找不到合适的武服,只能从原有裙裳中挑选最素淡的。
翻找中,衣物中夹着两个未完成的绣囊。
无须多看,她已认出是自己前段时间所制。
针线活是最近半年才学,她那阵子为徐晟做香囊,做到第三个,才将就着送出去。
触摸青缎上歪歪斜斜的针法,她惶然失笑。
强势、冷静、孤僻如她,居然曾有全心全意讨好他人的时候,真不知该羞恼该惭愧。
静影换过银灰通袖衫和豆绿马面裙,现身于榴园外。
礼迎她的人皆向她颔首致意,依旧尊她“少夫人”。
她不好太过冷漠,遂对众人略微点头。
众所周知,她和徐晟成婚不到半年,徐家在拯救她、治疗她的时日里,确不曾待薄过她,尤其是徐晟。
就算当不成家人,起码不应伤害或折损。
沿长廊绕过翡玉轩和叠风阁,抵达徐晟所住的正三院,她屏退随行丫鬟,无声无息跨过垂花门。
院中空旷处,徐晟一袭浅灰袍子,右臂垂下,单单以左手提刀练习,动作猛烈,如像在宣泄。
刀刃激荡的劲风带起周遭落叶,片片翻飞,绕着他挺秀身姿。
小猫们骤见静影归来,纷纷从角落探头探脑,喵喵乱叫,让沉浸在招式演化中的徐晟一愣。
回身望向门口,他的目光在触及她苗条身影的一息间,似落满了细碎晴光,璀璨且温暖。
静影脚步不经意前挪半步,随即定住。
三只狸花猫先后欢蹦乱跳朝她靠近,她心莫名绵软,蹲下揉了揉它们的小脑袋。
“来看猫?”徐晟窘迫笑了笑,“您不在,它们夜里老是嗷嗷叫……对了,您头痛可有缓解?”
静影转移话题:“我到此,想和大公子商量点事儿。”
徐晟还刀入鞘,惴惴且拘谨搓手,如等待凌迟般紧张惶恐。
“请问……是何事?”
“要在这院子里谈?”
“啊……您里边请!”徐晟胡乱擦了把汗,往卧室方向走了两步,才转移至小偏厅。
小厅的许多装饰皆由静影闲来无事时亲手布置,让她既熟悉,又觉可笑的陌生。
她不着急落座,而是朝徐晟作揖:“徐内卫,谢你和家人鼎力相助,我欠你一条命,日后自当竭尽全力报答!”
徐晟慌忙撒手摇头:“何足挂齿?往日您曾屡次助我……”
静影扫向他僵硬的肩膀,语带愧疚:“中秋那天早上,是我鲁莽了。”
“我皮糙肉厚,还算经打,再说……是我唐突在先。”
徐晟话音刚落,脸颊与耳根霎时红透,抿住的唇角如有蜜意,如有委屈。
静影原本端肃的秀颜,因空气中酝酿的丝丝暧昧而发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