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人的心放下半截,开始絮絮叨叨嘱咐,少年一路沉默。路两边的稻田有的已经收割,稻茬一簇一簇,裸露出褐色地皮。他又闻到熟悉的荷叶香气,旦河村车站边有方圆十里最大的荷塘。
姜奶奶终于把能嘱咐的都嘱咐完,远处看得见马路了。老人试探着:“要不,我再送你——”少年看过来,眼神又冷又倔,透着一股阴鸷。姜奶奶叹口气,“好好好,你自己去。”
少年扯了扯肩带,跳上车,背对着人拉住扶手。姜奶奶的眼睛又红了。她的嘴唇嚅嗫着:“莫怪奶奶,呜呜呜……平平安安的……”客车毫不留情驶向远方。
车上。少年盯着窗外的树一棵一棵闪过,盯着稻田一畦一畦变化,很久很久,盯到眼眶泛红。他低下头去,拉开口袋,耳机是放在这里的。蓦地——五张红色钞票被扯出来。
少年面部肌肉一下子绷紧,胸腔也重重起伏一下,他的眼睛,红得吓人。
两年后。
丛林里,两双眼睛四目相对。一人瞳孔放大,惊惶万分,拔腿就跑。穿迷彩的男人轻笑一声,一双眼睛冷寂如海,他吐掉叶梗,像豹子一样追上去。
逃窜的人肝胆欲裂,不要命似的往前跑,身后的人越追越紧——
“放过我!放过我!求求你,求求你!!!”他绝望地乱叫,竟期许身后的男人能大发慈悲。他的心脏像是要从胸腔里跳出来——砰砰砰,砰砰砰!
一只有力的手抓住了他脖子,就在他感觉到力量的瞬间,一阵更窒息的痛苦从脖子上传来,男人钳住了他,大力拽后,瞬间回拖两米。
“咳咳……嗯——”一只大脚毫不留情踩上地上的人的胸膛,面色冷厉,“咳个屁!”对讲机里传出人声:“陆霄,几个?”
男人弯腰铐住人,“三个。”
“押回。”
“此次跨境潜逃共计五人,已协助捕获五人,人犯俱已关押,等待遣返。”
霓虹灯五颜六色闪烁,身姿曼妙的女人从三人面前掠过。突然,罗丁一顿。
段道恩和陆霄停下来看着他。
罗丁扭过头,看着放在自己翘又圆屁股上的手,冰肌玉骨,十指豆蔻,魅人得很,它色情地揉了揉,它的主人噙着柔情似水的笑,盈盈看着他。
罗丁笑出了声。这家夜总会有点儿意思啊。
“来吗?”女人问。
“来啊。”罗丁抓住了她的手,凑到她脖颈边,嗅了嗅,低声道:“女人,你知道我是谁吗?”性感的女人眨眨眼。罗丁抓人的手逐渐收紧,“我是来扫黄的。”
女人环住他的腰,嘤咛一声,“来扫啊。”
“咔哒”一声,冰冷的手铐毫不留情铐上她的手。女人惊诧地扭头,陆霄面无表情:“站好!”见她愣住没有动作,男人握住人肩膀往墙边一推,没有丝毫怜香惜玉的意思,又侧头对二人冷声道:“工作了。”
罗丁踹开最近的包房门:“扫黄啦!”
“双手抱头,蹲下!”
荒无人烟的废弃村落,一幢破败的老房子。寂静的草丛中三人匍匐。
段道恩小声道:“就在这里,预估十六个人,有一半有艾滋,小心。”
罗丁“我操”了一声。
陆霄一动不动。
段道恩踢了他一脚,“他妈小心一点,不要见血。”
“机动中队其他人死了吗,还不来?”罗丁四处观察,“三对十六,领导当我们是特种兵啊?”
“我去上面,你们两个下面。”陆霄清点好武器,语毕,融入夜色里。
罗丁瞪着男人的背影,转过头来不可置信地瞪着段道恩。
“等不了了。”段道恩扣上帽子,“你左我右。”
罗丁又“我操”了一声,“是是是,你俩厉害!”
“你疯啦,这个时候退伍?!”
“队长已经给上头打电话了,你不要想不开,陆霄!”
“再等等,陆霄。”
…………
“报告,陆霄退伍。”
旦河村这个地方,傅来音是第一次来。站在“乡村小学”校门口,她反复确定了“谨言小学”四个字,和电话里的傅教授再次交换信息:“史老师兴办的小学是叫‘谨言小学’吧?‘民谨于言而慎于行’那个‘谨言’?”
“没错,不是跟你说了很多遍嘛!”傅方来刚洗好碗,正美滋滋躺在沙发上看电视,赵女士给他切了半个菠萝,降血压的。小老头吃得胡子一动一动的,“到了就赶紧进去和老史打个招呼,我也好放心。”放心看电视。
“这是一个乡村小学?”
“老史是这样跟我说的。”转头对赵端绮女士夸赞,“今天的菠萝好甜,在哪儿买的?晚上散步去再买一些。”
“可是,爸爸——”傅来音再次看了一眼巍峨贵气的校门口,叹气道,“我以为您说的乡村小学是那种师资短缺、物资匮乏的贫困小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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