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开窍了。”陆琼九坐到紫檀椅上,自顾自的给自己倒了一杯水,水还未换,凉过她的指尖。
上一辈的二十多年不是白活的,她怎么会看不出这赖嬷嬷来势汹汹,一副非要处罚她不可的模样。
只是……很奇怪,昨日音容也看出来了,若是皇祖母要她受受皮肉苦涨涨教训,那为何不在仁寿宫就加以处罚,非得等到现在,还是让个奴婢动手?
若是堂堂郡主被一个奴婢打了,就更有意思了。
折了她的威风,坏了她的名声,落了她的口食,但究竟有谁这么恨她呢?
“那郡主当着老奴的面刺一个看看吧,老奴也可当面指导。”
“嬷嬷,我昨日刺伤了手,你看。今日怕是绣不了了。”
说着,陆琼九就翻开白嫩的手心,指着食指上一个红点,咂了咂嘴,道:“昨日太医给嬷嬷看伤,看的可好?”
赖嬷嬷心里一震,手里的木板子越发拿不紧了,昨日要不是郡主请了太医,她一把老骨头不知道今天还能不能起来呢。
说起来,她还欠郡主一个人情。但宫里讲什么人情,统统变成了恩情。
但是,皇后的话还在耳朵里一遍遍过,她牙齿咬上了唇肉,疼痛使她的犹豫不绝消散,她极其快速的下了决定。
女儿是她的命。郡主只是受受皮肉之苦,自己的女儿可是要拿命抵啊。
“郡主,老奴看过了,手上的伤不妨碍刺绣的。”
油盐不进!
陆琼九看赖嬷嬷故意在话语上与她周旋的模样,忍不住发笑,这么想着,也就这么做了,笑得大声。
她边笑边说,“嬷嬷,今日本郡主是非挨打不可了吗?”
赖嬷嬷强装的镇定有了一瞬的破碎,她吞咽口水的动作全然暴露在陆琼九眼下却浑然不知,勉强正色道:“郡主这是说的哪里话,莫要诬陷老奴了。”
陆琼九微微睁大眼睛,极其无辜的望着赖嬷嬷,声音也带了几分楚楚可怜,“天地良心,嬷嬷来这一趟不就是因为要做这个吗?”
见赖嬷嬷还想狡辩,陆琼九皱紧了眉,懒得与她周旋下去,沉声道:“皇祖母是不是说了这种话,她老人家的话是不是被你故意曲解,我都不计较了,要打,就赶紧打。”
“打完,赶紧告诉你身后的那个人,敦乐公主哭的凄惨,说下次再也不犯了,可记住了?嬷嬷,我敬你年老,八分尊敬,两分敬畏,不知道那个人用什么威胁了你,但你要知道,我不是会一位的忍让,仅只一次。如若再有下次,我们就去祖母那里对峙一番。”
言毕,陆琼九就端端正正的跪在了地上,音容想要来阻挡,却被陆琼九呵斥住,“去,叫常乐宫的人都过来,看看这宫里主子是如何被打的。”
赖嬷嬷颤颤巍巍,小眼睛耷拉着,手里的木板子一下子掉到地上,发出闷响,而后又是一声响,是膝盖敲击地面的声音。
“郡主大恩大德,老奴没齿难忘。”
好一会儿的沉默,陆琼九才转过头来,她高眉深目,眼波潋滟,明朗面庞里透着浓浓的柔色,她先是漾然一笑,露出贝齿,歪着头看赖嬷嬷,声音俏丽起来,仿佛刚刚在大殿之内厉言呵斥的不是她。
她说:“嬷嬷,那个人要你命了吗?不然你何至于行这么大礼。”
“还是说,要你家里谁的命?”
“我猜着,倒是记起一个人,总爱这么威胁别人。”
“呀,我还是个女娃娃呢,竟然还嫉妒到我身上来了。”
她又转过身,跪的挺直,身姿纤秀。
“你们说,这要是传出去,我多没面子啊。但是,她要的,不就是我的面子,我的名声吗?”
“罢了罢了,我嫁不出去,还得在她身边膈应她。”
第11章九妹
近日,宫中常乐宫的流言四起,大秦建朝百余载,还没听说过哪位郡主被个嬷嬷按在地上打手板。
众人新奇之余,不由得好奇,这位郡主到底是犯了什么事?
毕竟,奴才欺负到主子头上,还是如此明目张胆的,定然是这主子失去了依仗。
也就是在大家好奇的心尖痒痒如同猫挠一样时,不知道从哪里吹了阵邪风出来,敦乐郡主不分青红皂白将乳母杖毙的事,被尽数夸大传了出来。
一时之间,这位大秦第一美,人人避之,厌之,也惧之,避入蛇蝎。
这流言在宫内传了个遍,而后转了个圈,如秋风扫落叶般飘扬到了宫外。
赖嬷嬷早就坐不住了,不顾及容乔的阻挠,径直敲响了陆琼九的房门。
陆琼九正在上药,木板子确实威力不小,他们打的狠了,甚至木屑还插/进了肉里,整个手心红肿的不得了。
一碰,就疼的要命。
陆琼九见她来了,连眼皮都没抬,看着太医上药的手,跟音容说:“怪疼的,继续扇。”
音容拿着把团扇对着陆琼九的手心扇着,希望靠着凉风带走些灼热的疼痛。
她手里继续扇,嘴撇了撇,道:“嬷嬷,这是又来作甚,再打一次吗?郡主虽然生于丹契小族,但到底也是可汗昭华长公主手心里的宝,你说打就打了,嘿,还有脸过来呢。”
赖嬷嬷扑腾一下跪下,声音带着哭腔,“郡主,老奴没想到……没想到……”
“没想到会传出这些流言,也没想到会传的这么厉害,是不是?”陆琼九将已经上好药的手撑到腮下,一副懒洋洋的模样,“那嬷嬷,这样的伤可以暂缓几天再做女红吗?”
她声音淡淡,辨不出喜怒。
“郡主!”赖嬷嬷又喊了一声,后半句却是怎么也没说出来。
她真是老糊涂了啊,怎么就没想到皇后是这般用意呢,但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