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不知是不是太过担忧谢嵇与宁潇两人的缘故,第二日一大清早,谢家一家人便立马在正院围了一大圈,一个两个的,视线不断地往门口看去。
“唉,不知昨晚嵇儿到底有没有把潇潇给哄好?”眼睛看着门口,谢祖母不由得就这么开了口,随后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抬手就拍在了一旁的桌面上,气得不行地开了口,“真的是,这世上怎会有那般不知廉耻的女子,竟然大路上就要……要……简直没脸没皮!”
“我现在就告诉你们,像那种不要脸面的女子我们谢家是绝不允许进门的,嵇儿幸亏直接就拒绝了她,否则看我不打断他的腿!我们谢家就不兴什么小妾通房的,嵇儿以后要是好好的还好,要是负了潇潇,什么官儿都别给我做了,还不如给我回家种田!”
越想越气的谢祖母连胸口都气得起伏不断了起来,之前她的娘家也算是小有余产,家里良田百亩,日子过得还算是阔绰逍遥,小的时候她还用过小丫鬟呢,谁知道男人还真不能有钱,一有钱就立马变坏,她那个爹,功名功名考不到不说,还没什么本事,没本事不说,还学人家有钱老爷纳小妾,什么脏的臭的都往家里拉。
结果呢,后来家里败了,跟人跑了的跟人跑了,给他戴绿帽的戴绿帽,他不甘心,硬是找上了门去,结果被人家一记闷棍敲的当场暴毙,最后就只剩下她与她娘给他收了尸,入了葬。
呵。
她最看不惯的便是那些纳妾的男子,除非真的是几代单传的人家,没有办法了。至于其他,全都是借口,狗屁!
“娘,娘,别气坏了身子,还有嵇儿不是拒绝了嘛?”
“就是就是,娘你为了这种事情气坏了身子不值得,再说了,潇潇那么贤良淑德,懂事听话的孩子,嵇儿肯定是一哄就好的。”
……
一伙人哄了一会才终于将越老越孩子气的谢祖母给哄好了。
一帮人就这么继续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就在这时,谢母像是忽然想起了什么,直接就试探性地开了口,“话说昨晚,你们有没有听到有人家在杀猪啊?”
“什么?杀猪?昨儿晚上吗?没有,没有。谁家大晚上的杀猪啊?这多奇怪!”
“没有,没听见!”
一听他们这么说,谢母一下就急了,“哎,老大声了,你们怎么可能没听过呢?那猪叫得可惨了,大晚上听了都有些瘆得慌……”
说着,谢母还搓了下胳膊。
“真没……”
刚有人想回答,坐在最末位的名为谢弗的谢嵇一母同胞的亲弟弟,手中正拿着的一本书忽然就掉到了地上,发出啪的一声脆响。
一伙长辈们便立马齐刷刷转头朝他看了过来,他涨红着脸,连忙将书捡了起来,又再次将头埋进去了。
自从谢嵇读书之后,谢家的其他男孩子也跟在后头开始读起书来了,再说现在的家中也不是供不起。
其中就以谢嵇的亲弟弟,谢弗,最有读书的天分,只不过可能是哥哥太耀眼了,平时一向比较沉默寡言,俗话说得好,会哭的孩子有糖吃,谢弗这般沉默听话,叫大人们不自觉就容易忽视了他。
这不,看他将书捡起来之后,便又转头继续起杀没杀猪的讨论来。
唯有谢母提醒了他一句小心些,便立马也加入了进去。
而谢弗在听到了这些讨论之后,捏着书本的手不由自主地就使上了点力气,甚至都开始微微颤抖了起来。
谁也不知道,因为住的院子离谢嵇最近,饱受了一晚上煎熬的谢小弟,心里早已不管不顾地大喊了起来——
没有杀猪,哪有什么杀猪!是大哥,大哥昨天晚上被那看上去笑眯眯,温温柔柔,瘦瘦弱弱的大嫂折磨了整整一晚上,整整一晚上啊!不知道有多惨烈!而且就算是有杀猪,那只猪也是他大哥!
额,不对,他怎么能说他大哥是猪呢!
但这就是他听到的啊,一开始的惨叫声格外的惨烈,后来的好了一些,可能是和大嫂动起手来了吧,他连大嫂的声音都听到了,好像都哭了呢!
想到昨天晚上,他怕的整个晚上都缩在了被子里完全不敢动弹,一晚上都没睡好的模样。
谢小弟手上的劲不由得便使得更大了。
还不知道经过了昨天晚上,今天来请安的大哥大嫂的模样会有多凄惨呢,说不定今儿个都不会来请……嗯?
才想到这里,谢小弟便目瞪口呆地看着互相牵着手的谢嵇与宁潇一脚就踏进了院子,他忙不迭地朝他们两个的脸上看了去,然后就愕然发现,这两个人乍一看过去,不仅看不出任何的伤势来,甚至还有些……容光焕发?
谢小弟:“……”
不可能,明明两人打架都打哭起来了,怎么可能一点伤势都没有,难道都伤在了衣裳底下了?
这么一想,谢小弟便一门心思地在谢嵇的身上看了起来,他不信,肯定有伤的……
功夫不负有心人,果然,他一下子就在谢嵇的锁骨下方发现了一块红色的痕迹,红得都微微有些发紫了,咦,脖子后面也有,只可惜被他的头发全遮住了,也是块红痕,还有手腕,天哪,都红了一圈了,惨,实在是太惨了!
谢小弟看向自家大哥的眼神,瞬间就充满了同情。
怎么会这么惨?明明大嫂……
他下意识就朝宁潇看了过去。
第一时间注意到了他眼神的宁潇,刚对他露出了个关爱的笑,下一秒谢小弟的身体就不自觉哆嗦了下,直接就避开了她的眼神,低下了头。
不要看他,不要看他,他什么都不知道,呜呜……
见状,宁潇有些奇怪地挑了下眉,可很快她也顾不上去看他了,只因为坐在首位的谢祖母早已经一脸和蔼地开始关心起她来了。
听完谢祖母的问话,宁潇柔情似水,一副以夫为天的模样就朝谢嵇看了过去,“我相信相公,他绝不会做出让我伤心的事情的,再说,如果相公想要纳妾的话,那一定是我做的不够好,到时候都不需要相公提,我就会主动帮他纳妾的,相公,你说是不是啊?”
宁潇的声音柔的都快滴出水来了,看向谢嵇的眼神却十分的明显——你敢纳,我就敢磨刀!
就在这时,一不小心抬起头来,看到了宁潇这个眼神的谢小弟,浑身上下一瞬间哆嗦的更厉害了。
天哪,好可怕,呜呜!
他以后一定不要娶这种瞧着柔情似水的女子,太吓人了!
可能这也是谢小弟将来高中状元,并娶了个将军家的嫡女为妻之后,对各路或绿茶或白莲的女子都敬谢不敏,三两句话就能立马识破她的真面目,一辈子与自己的妻子一生一世一双人的重要原因吧!
而这边的谢嵇表示只要不动手,一切都好说,当即就立马一脸深情地握住了宁潇的手,表明了自己的忠心,此生绝不纳妾!
可把谢家的这些长辈们看得一脸欣慰,等吃了早饭之后,就乐呵呵地让他们两人走了。
却不想谢嵇与宁潇两人才走出了没多远,就遇到了看着他们一脸警惕的谢小弟。
一看到他,忽然就想起了刚刚请安时,他看向她的眼神,当即宁潇便挑了下眉,就主动开口说道,“你好好与小弟说话,我先回
去了。”
“嗯。”
谢嵇点了下头,这才看向自己的亲弟弟。
想到上一世他离开之后,接下他主持大局大担的便是站在他面前的弟弟,而那个时候的他早已长成了一个翩翩好儿郎,那个时候,家中其他人都对宁潇起了怀疑,唯有他始终在他的耳边不断地说着,不论如何,他都相信,大嫂绝不可能是传言中那样的人,哥,你该相信她。
上一世,他还记得他的妻子是一位姓戚的将军家的小女儿,今生或许他可以让他们早一点遇到对方。
想到这儿,谢嵇看向谢弗的眼神便充满了关切与疼爱,走了上去,刚想开口说话。
谢弗就已经一脸怜悯地先开了口,“大哥,我都知道了,昨天晚上被杀的那头猪就是你,您被大嫂打了一晚上!”
谢嵇:“……”
“你别藏着了,你身上的伤我都看到了,锁骨那儿,脖子后头,还有手腕……大哥,你不要否认了,以后你若是与大嫂和离,我一定会站在你这边的,祖母与母亲他们被她欺骗了,我也不会,我永远都站在你这边。”
谢嵇:“……”
他身上,这些明明都是……
谢嵇的老脸一红,然后趁着周围没人发现他们,伸手就一把掐住了谢弗的婴儿肥还未完全褪去的脸蛋,一下子就扯了开来。
“小屁孩儿,你懂个屁,这是……咳咳,记得别去母亲那儿胡说,还有以后晚上好好睡觉,别乱听一些不能听的东西,知不知道!”
说完,他揉了下他的脸,抬脚就往前走了去。
啧,小屁孩儿,我还给你介绍娘子,想得美!自己找去吧!
终于从自家大哥的手掌中逃脱了谢弗,见状,一下子就摸了摸自己被捏的发疼的脸颊,看着谢嵇离开的背影,“狗大哥,以后再也不管你的事了……”
还有,为什么他刚刚突然生出了莫名其妙得到了某种珍贵的东西,又瞬间失去了的感觉呢。
真是奇怪!
今日的京城,各家茶馆的客人们甚至连说书都听不下去了,一个个地全都唾沫横飞地开始讨论起昨晚那有关新科状元与春风楼花魁白牡丹的风流韵事来了。
“新科状元与花魁白牡丹,难不成又是一桩才子佳人,花前月下成就的好事吗?”
一位并不清楚昨晚内情的客人一听这话便立马凑了上来,一脸促狭地问道。
“哪儿能啊?你这就不知道了吧,那白牡丹昨晚特意给自己赎了身,带着细软来到了那新科状元的身边,甘愿为妾,结果你猜怎么着?”
“还能怎么着?当然是收下她啊,这简直就是天底下掉馅饼的好事啊,我可是听说那白牡丹国色天香,好像还是淸倌儿,这世上有哪个男子会拒绝啊?”
“可不是,可偏偏新科状元……”
这人可能是昨晚献身事件的目击者,直接就就将谢嵇不知道从哪里摸出了个棍子一下就将那朝他扑来的白牡丹,一棍子就给戳倒了不说,还飞快地逃走了。
“……啧啧,你们是不知道啊?我可都听说了,据说新科状元还是秀才的时候就娶了那宁安侯府的嫡女,那女子根本就是个悍妇,就新科状元那样的,她能打十个,你说为什么新科状元会主动拒绝了那白牡丹,还跑的比兔子都快!”
闻言,周围听着的男人俱都吞了口唾沫。
新科状元,好惨一男的!
所有人的心中俱都生出了这么一个念头来、
“哎,照你们这么说,那白牡丹经此一役,岂不是身价大跌,现在新科状元不要她,就算她回了春风楼,岂
不是也不能做花魁了,到时候,该不会连我都有机会吧,嘿嘿……”
经过这些长舌之人的传闻,宁潇直接就成了远近闻名的悍妻一枚,但这对她非但没有什么影响,还直接就杜绝了其他女子对谢嵇的觊觎之心,也使得谢家人对她越来越怜惜了起来。
最惨的还是主动献身的白牡丹,直接就成了个笑话。
而此时所有人口中最惨的白牡丹却泪水涟涟地跪在了君亦则的面前,什么话都未说,就只是默默地流泪。
直流得君亦则整个人都心烦意乱了起来。
“想不到那谢嵇竟然连你都拒绝了,之后春风楼你回不去了,你有何打算?”
见状,君亦则皱着眉头就这么问道。
闻言,那白牡丹抬起头来,深深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冲他就磕了个头,温声细语地说道,“多谢主上多年的栽培,牡丹无以为报,唯有下辈子再来报答主上了……”
说着,女人立马站了起来就要一头往一旁的柱子上撞去。
见状,君亦则连忙上前一把就将她拦了下来,“你怎么回事?不过就是这么件小事罢了,你竟然……”
“可牡丹名声已毁,又无处可去,只能一死。”
女子的眼泪流得更欢了,就连身子都跟着微微哆嗦了起来。
见状,君亦则深深地吐了口气,“行了行了,你暂时先留在我这边,别乱跑,平日就待在这密室里做个侍女,待那日……”
他的话都还没说完,白衣女人的眼睛瞬间就亮了起来,随后直接就朝他跪了下来,“牡丹任凭主上差遣。”
说着看向君亦则的眼中就闪烁着脉脉的情愫,直看得君亦则心中一慌,便找了个借口就出去了。
与此同时,原先还躺在榻上翻着话本,吃着果脯的宁潇,忽的就坐了起来。
一看到她的动静,谢嵇开口询问了声,“怎么了?”
“白牡丹!昨晚那个女人是叫白牡丹吗?”
“娘子我真的错了……”
一见宁潇要翻旧账,膝盖一软,谢嵇条件反射地就开始道起歉来了。
“哎呀,跟你没关系。我昨晚就觉得白牡丹这个名字听着有些熟悉,刚才我才终于回想起她到底是谁来了,珍妃,你知道吗?君亦则最宝贝的珍妃,差点为了她废了宁轻后位的珍妃,我听宁轻说她就曾是青楼出身,花名就是白牡丹,那可是他最‘心爱’的女人!”
说到这里,宁潇的眼中便闪过了一丝讽刺。
“是她?”
谢嵇挑了下眉,随即便回想起,上一世宁潇这个潇皇贵妃去世之后,在君亦则的后宫确实是有一个珍妃比较受宠,但是……
“不过只是君亦则后宫的昙花一现罢了,在你死后,又出现过什么梅妃,宸妃之类的,他心爱的女人多了去了,不过只是个小角色罢了……”
谢嵇毫不犹豫地这么说道。
“是吗?呵,我现在有些期待起上一世君亦则的下场来了,就是不知道宁轻又如何了……”
宁潇喃喃道。
而就在夫妻俩开始讨论起珍妃的时候,有关于宁潇是个悍妻的消息同样传到了宁安侯府,侯夫人杨氏一听到这消息就有些坐不住了,当即将宁潇叫回了侯府,就苦口婆心地开始教育了起来。
什么应该以夫为天啦,什么男人都喜欢柔情似水的女子,你这样凶悍,现在谢嵇喜爱你才愿意忍受,待她不喜欢你了,他很有可能就会以这个借口将你休弃,你不要嫌娘说话难听等等……
说着说着,她一设想到宁潇以后被休回家的凄惨模样,情绪来
了都有些想哭了。
转头一看,却发现宁潇的瓜子壳花生壳都吃了一桌子了。
侯夫人:“……”
见状,她刚想再教育教育她,就在这时,外头忽然有小厮传话来,她的好女婿谢嵇来了,专门来接宁潇一起回家。
一听到这,侯夫人立马就喊人传他进来,然后她看到了谢嵇一进门,跟她问了好之后,就开始跟个小仓鼠似的,就开始在自己的身上开始掏起小东西来了。
“娘子,你最爱吃的东市的糖炒栗子,西市的豌豆黄,路上我看到了这钗觉得特别适合你就买了下来,还有,你那条鞭子的红穗儿都旧了,我让人给你做了根新的,今天也一并取了过来。”
“嗯嗯,辛苦了。”
侯夫人看着自家女儿沉浸在了敲核桃的这件有趣的小事中,听见了谢嵇的话,这般敷衍地应和了声,连头都没抬一下。
杨氏:“……”
而可能是见宁潇敲核桃太累,谢嵇忙不迭地就接过了她手中的小银锤就给她敲了起来。
一见谢嵇敲出来的核桃仁完好无缺,宁潇兴奋地一下就蹦了起来。
“你好厉害!”
“嗯,你喜欢吃我回去也给你敲。”
谢嵇看着她的眼中满是深情。
可宁潇的注意力却已经完全被核桃仁给吸引了过去,直接就叫他这满眼的深情全都喂给了空气。
杨氏:“……”
一时间,她差点没开口她这女儿到底给她相公下了什么蛊了,她看着都要为刚刚给女儿传授的驭夫之术的自己而感到脸红。
以后她再也不管了!
她的这一套根本就不适合她的潇潇。
而看着看着,她不由得就对他们两人之间那种只一眼就能立马明了对方到底想干什么,谁也插不进去的感情生出淡淡的羡慕来。
gu903();宁安侯虽然待她也好,但从来都没有用这样的眼神看过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