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动,罗德半闭着眼轻柔地说,让我靠一会儿
尼禄愣了愣,调整一下姿势,让罗德靠得更舒服些。
此时壁炉燃烧得最盛,温度象青芽一样拔高在空气里。其实尼禄的腿一直绷着,时间久了就很酸痛,但他就是不动。罗德明明清楚他的腿绷得很紧,也一直紧靠着没有离开。他们对于这个暧昧的互动心照不宣。
两次人生中皆是孤傲而不驯的罗德,终于初尝相依为命的滋味。
他流浪者一般的灵魂,现在似乎有所归依。
皇宫里每天清晨的早餐都象晚宴一样丰富多样。
奴隶点亮蜡烛,盛好撒有虾仁的燕麦粥,娴熟地切割烤得焦黄的鹌鹑。他们把无花果、杏仁和石榴摆成一盘,用蜂蜜和药草粉搅拌。厨师把蘑菇煎得卷缩,撒上一层奶酪丝,这是皇帝克劳狄乌斯最爱的食物。
阿格里皮娜在梳妆打扮。女奴为她编细细的辫子,盘起来再用黄金网罩拢住。她将祖母绿的宝石耳环戴好,以赤铁石粉涂抹脸颊,使苍白的面色有所改善。
克劳狄乌斯在他自己的被窝里睡得正香。
自从结婚后,他们同睡一张床榻,却用两个分开的被窝,一直都没有夫妻之实。
阿格里皮娜戴好戒指,让奴隶准备洁净牙齿的苏打水和牙棒,以及洗脸用的皂角水。
她对镜整理一下衣服,走到床边叫醒她的叔父兼她的第二任丈夫。
克劳狄乌斯嘴角还挂着流到半截的口水。他胆小而且睡眠浅,一下子就惊醒过来。
他睁开粘乎乎的眼睛,阿格里皮娜精致的白丝裙就闪进他惺忪的眼睛。
克劳狄乌斯有些不自然地裹紧被子,哦谢谢你叫我起床,阿格里皮娜
他的侄女面目平静,从奴隶手里端过水盆,让我来伺候您洗脚。
克劳狄乌斯艰难地坐起来,伸出一对干瘦而皱巴巴的脚,如坐针毡地放进水盆里。
以后这种事就让奴隶来做他尴尬地说,你可以睡到自然醒,没人会说你。
阿格里皮娜给他按摩脚掌,语气平淡地说:我是皇后,就要有一个合格的妻子的样子。
克劳狄乌斯无奈地瞧一眼挂在墙上的麦饼和红棉线,神龛里摆着葡萄酒和动物油脂。那是他们结婚那天布置的,寓意着衣食无忧。
他轻叹道:我们结婚已经三十天了,但我还真是有些不习惯啊
您早晚都会习惯的。阿格里皮娜平静依旧,洗脚的动作不紧不慢。
她慢慢抬起眼睛,目光很冷,象一只正在苏醒的冬眠的蛇。她冲他浅浅一笑,因为您需要我
克劳狄乌斯哽住,任由她擦干脚。
阿格里皮娜洗了手,边擦手边说:我昨天去见了屋大维娅。她现在住在她的朋友家里,据说整天都要抽一整盘的大|麻。
噢克劳狄乌斯摇了摇头,都怪我这个教导无方的父亲
阿格里皮娜用脂膏涂手,面色悠然地说:她吸食大|麻,又不能熟练地使用织布机,成天到晚和商人来往,这可不是一个好姑娘该有的样子。
我管不住她克劳狄乌斯忧愁地说,耸起的驼背象山一样压住他。
他沉重地说:每次我要冲她发火、想教训她的时候,看见她眼泪汪汪的样子,我就不忍心训斥了。她是我最疼爱的女儿
她一直都活在您的庇荫之下,尽管她已经十六岁了。阿格里皮娜说。
她的眼神愈发坚沉,有令人捉摸不透的深意,要知道别的女孩在她这个年龄,早就当了母亲了。
克劳狄乌斯叹息着,溜圆的眼睛冒着忧虑,我一直为她的婚事发愁。你也知道,她本身并不是一个很有吸引力的女孩,尽管她有全罗马最丰厚的嫁妆。
阿格里皮娜缓缓盖好脂膏盒,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
她以平静的口吻说道:但凡追求您女儿的人,或多或少都怀着一颗对帝位的觊觎之心。我同您一样,为她的婚姻和幸福而忧虑着
她顿了顿,从眼角斜瞥克劳狄乌斯,以轻飘飘的语气试探道:毕竟她到了必须得结婚的年龄了,不是吗?
克劳狄乌斯歪躺着,眼睛里有年迈之人才有的黄色。
他发出一口衰老的哀叹,身为父亲,我真是担心她被心怀叵测的男人利用、在榨干她的嫁妆和血统之后无情地抛弃她
阿格里皮娜悄然地笑笑,没再出声宽慰他。
奴隶端上水盆,用海绵帮皇帝洗漱。克劳狄乌斯在嘴里含上一片甘草叶,让掏耳奴清洁耳朵。理发奴用油膏涂抹他的下巴,帮他剃干净胡子。这样一个擅长刮胡的奴隶能卖到与角斗士等同的高价。
克劳狄乌斯坐在铜镜前,在镜子里看见奴隶端着一盘兔肉放上餐桌。
我的屋大维娅也不来看看她的父亲他再一次叹息道,我每天都让厨师准备她最爱的烤野兔肘,但她一次都没有吃到过。
阿格里皮娜不动声色,从容地安抚道:她今天晚上就会搬回皇宫,如果不出意外的话
克劳狄乌斯惊疑道:真的吗?!
嗯。阿格里皮娜应道,我已经成功劝服她每晚都过来陪您吃晚饭。
哦克劳狄乌斯十分惊喜,脸部的皱纹在笑起来时象饱经风蚀的山沟,你是怎么做到的?
无非是买通她的商人朋友,让她们主动远离她。阿格里皮娜沉定地说,商人的眼里只有刻着您头像的钱币,对您的女儿并不感兴趣。
克劳狄乌斯愣了愣,随即紧锁的眉头舒展,枯瘦的面颊鼓起一点笑意。
你对我真好,阿格里皮娜。克劳狄乌斯夸赞道,比你的叔母哦不应该是我的前妻要好多了。
他顿了顿,慎重地说:我会考虑把尼禄纳为养子,只要他能听我的话。
他会听话的。阿格里皮娜冰冷的脸上显现出罕见的微笑,我会让他听话的。
她以询问的口吻说:或许我该让他来拜访您,以及屋大维娅,毕竟你们的关系已经和以前不一样了。
她稍作停顿,眼里有一丝浊色,声音阴沉地说:我想他会以一个全新的眼光和心态去看待屋大维娅的。年轻的少女只要稍作打扮,都会魅力十足的
克劳狄乌斯想了片刻,点了点头。
这时,奴隶熨烫好皇帝的衣袍,往衣服和桂冠上喷洒香水,叠整齐放在托盘里呈上来。
克劳狄乌斯看到衣服,咳嗽两声,不怎么自在地说:我现在该换衣服了阿格里皮娜
阿格里皮娜点点头,不紧不慢地从房间里退了出去。
第44章罗德的拥抱
尼禄递交了推荐信,元老院很快就通过他的举荐。
再过一个月后,当现任的火事总长卸任时,罗德就会承接这个职务。
罗德屈起一条腿躺在榕树上,后脑枕着胳膊。榕树荫庇的青光晃在他身上,他被阳光照得眯着眼,露出一道黑白分明的眼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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