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祭司烧毁所有信件,刻意隐瞒他们的姐弟关系,以与泰勒斯有染、且育有一子的罪名上报给卡里古拉,并按照他的旨意活埋黛妮。
皇帝将这个丑闻压了下去。因此,只有卡里古拉、老贞女和大祭司知道活埋贞女的事;而比起皇帝,老贞女和大祭司还知道,被活埋的贞女并非是泰勒斯的情人,而是他的亲姐姐。
因为这个丑闻,大祭司引咎,主动降职去了军队。这座罗马最大的神庙开始没落。
丑闻没过多久,就曝出近卫军长官刺死皇帝的惊天消息。
而当时的大祭司,就是现在人人喊打的通缉犯门希。
夜晚,奴隶点起乳香,青灰色的香烟从香炉孔溢出。训练有素的女奴铺好床,阖上百叶窗,将挂在壁画上的蜡烛点亮,最后再把含嘴里一天的香料吐掉。皇帝宫寝里的所有奴隶都会在舌头下垫一块肉桂,以使呼吸带着香甜。
尼禄在两侧太阳穴涂抹一点薄荷油。他刚刚写好明天要在元老院讲的东西,身边还站着一个辅政顾问,帮他剔掉演讲稿里的个别错误。
顾问年近五十,也是一名元老,曾在尼禄小时候接受阿格里皮娜的聘用,担任尼禄的家庭教师。现在尼禄登帝,又返聘他为辅政顾问。
尼禄闭着眼睛,揉着太阳穴,慢悠悠地说:还有多少将军没交出兵权?
所有行省的将军都交了,就只有顾问翻开一页名单,手指划过一个个名字,最终停了下来,只有尤利乌斯没交传令节,不过他口头答应会交。他的兵力只限于城内,战力并不强。
尼禄依旧闭着眼睛问道:尤利乌斯?我很久没有在元老院的席位上看见过他了。
自从他的女儿和外孙死了,他就一直很低落,连手下的士兵偷偷嫖妓也不管。顾问说,他自甘堕落,整天与一帮阉奴厮混,无心政治很久了。
这个废物构不成什么威胁。尼禄语气轻蔑,等他交过来传令节,就赏他一帮美貌的奴隶,打发他去那不勒斯。
顾问将这个命令记在备忘本上。记完了,刻笔不断上移,点在上一条行程旁边。
再过两天,您需要乘坐花车巡城,与平民们见面,这是他们第一次见您。顾问看着备忘本说,这几天我们让奴隶扫干净石板路,准备五千阿斯重量的榛果,还有六十车的玫瑰花瓣,路线会经过城内所有的主街道。您看我们在沿街施舍什么为好?初步打算是加梅子的葡萄酒
这些都不重要,交给你们安排。尼禄停下肉太阳穴的动作,疲惫地靠上椅背。
顾问叮嘱一句:您要在花车上站一天,会很累,这两天需要好好休息。
尼禄疲惫地说:再加一条行程,巡城之后,我要去一趟神庙,就是办过洪水祭祀的那座。它是卡里古拉时代最大的神庙了吧,我记得里面还有潘多拉魔盒的壁画。
顾问的脸色谨慎起来,不过那个神庙就在您庄园的那座山上,在半山腰。您这次过去,无异于故地重游。虽然过去两个月了,但您能承受得住吗
我知道。尼禄睁开眼睛,烛光从四面八方射进来,照进他的眼底。他觉得刺痛,忍不住眯起眼睛。
他以劳累又惨烈的嗓音说道:我必须能承受住。
顾问眼神惊异地看着他。
泰勒斯的骨灰就埋在那座神庙的地穴。尼禄说,说不定也有他姐姐的尸骸
那是罗德的母亲,是我的岳母。
忙碌一整天的尼禄在困倦中这么想着,神游天外。
顾问惊呆了,脱口问道:泰勒斯还有姐姐?他的姐姐又怎么会埋在神庙?
尼禄清醒一些,瞥见一旁张大嘴巴的顾问。
没什么,他脸色沉晦,这件事你不必过问,记好行程就够了。
顾问识眼色地应声,合上备忘本,摘掉挂在左眼前可以放大字体的镜片。
他掂量着措辞,语气委婉地说:军人们已经将整座城搜了四五遍
尼禄瞬间清醒,心脏象被拉扯一样,紧张得猛烈跳动。两个月了,比起没有消息,他现在更怕听到罗德的下落。
因为那意味着罗德真的死了。
除了无边无际的大海,但凡遇水,军人们都会来来回回打捞。但是一无所获。顾问充满歉意地说,就连鞋子、衣服什么的都没找到。
尼禄松口气,紧绷的身体慢慢松弛下来,冷冷地下命令:继续找。
顾问点点头,还有一件事门希的悬赏金已经快提到法律的上限了。但他就象蒸发一样,我们怀疑他逃去了外省,但城境处没有他的出城记录。
将悬赏金提高到上限。尼禄语气危险,等找到他,我要亲眼见证他从脚底开始、一点点剥光全身的皮。
顾问沁出一头冷汗,赶紧打开备忘本记上这一条。
方形浴池冒着热汽,四角竖立着哗哗吐水的蛇头雕像。奴隶往池子里撒玫瑰花瓣和滴精油,浴室的帘子是镶满钻石的网纱,在翻滚上升的水汽里有模糊的光点。
劳累一天的尼禄泡在热水里。奴隶刚在池边放上皂角和毛巾,就被他支走站到帘外。
尼禄屈膝,蹲到池底,温柔的热水几近将他灭顶。他浮出水面,湿透的银发往后一捋,因为消瘦而显得硬朗的五官毕露。
他靠着浴池的大理石壁,热汽蒸得他脸颊发红。他在困倦中眯起眼睛。
意识恍惚中,翻滚的白汽与那天山顶的白雾很象。
尼禄半梦半醒,隔着雾一般的水汽,看到一个轮廓,柔亮的黑色长发,深邃如磐石的黑眼睛,明艳的红唇,水面恰好没到突出的锁骨下方。
罗德尼禄惊喜地睁大眼睛,你回来了。
罗德在雾气后面冲他微笑。
尼禄游过去,将脸埋进他湿滑的颈窝,吻着他的喉结说:我想你想得要疯了。
罗德环住他的脖颈,侧脸相贴,双唇贴着他红透的耳垂说:我也好想你,尼禄。
我知道你没有死尼禄的手掌顺着曲线分明的脊背上移,你躲到哪里去了我一直都在找你。
他把罗德揽入怀中,亲吻他黑亮的湿发,胸膛紧紧贴着,有水珠顺着罗德下颌的形状,流到白皙的胸膛,再挤进两人皮肤的缝隙之间。
我罗德轻轻抬头,推开了他。
尼禄被推开,感到很惊讶,用力眨几下眼睛,渴望看清楚他的黑发红唇。
卢修斯。罗德微笑着叫他的小名,慢慢往后退去。
罗德,尼禄惊慌起来,你要去哪里
卢修斯罗德一边念他的小名,一边象在那天的山顶一样,最终消失在翻滚的白雾里
尼禄是在浴池里哭醒的。
天花板凝结的水珠滴落,砸中红热的眼睑。尼禄一个激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