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她却在自己房外,看见熟悉的身影。一眼便认出了那是谁,她迟迟不敢上前。
上官透并未走动,只是站在房外,遥望她房间泛着烛光的窗。大雪是飘落的羽毛,轻盈地落在他漆黑的长发上,白色的连衣绒帽中。三片孔雀翎微微泛光,便是他身上唯一的奢华。她原以为他会去敲门,或者离开。但是隔了很久,他都不过是一尊雕塑,不曾动一下。最后她实在冷得不行,挪了挪脚步。上官透蓦然回头:“什么人……”
看见雪芝,他的眼中写满了诧异。雪芝轻声道:“是我。”
“芝儿?你……可是一直在这里?”
“嗯。”雪芝顿了顿,走到他面前,“有事找我?”
他垂目看着她。她的鼻尖和两腮都被冻得通红,眼睛在微弱的雪光中,都还是如此明亮。也不知道是她变了,还是自己变了,每一次他只要看到这双眼睛,他都会觉得深陷囹圄,情难自抑。但是,他只是浅浅笑道:“我只是过来看看,没什么要紧的事。现天色已晚,我先回去。”他很自然地拍拍她发上的碎雪:“你少出门,小心着凉。早点歇息吧。”
见他转身离去,雪芝唤道:“等等。”
上官透停下来,轻吐一口气,回头微笑道:“怎么?”
她根本不知自己为何要叫住他。在他目光注视下,她变得慌乱:“既然无事,为何要来?”刚说出来,便深感后悔。
“想看看你。”
他们之间保持着极远的距离。但只要跟她说话,他便会不由自主变得温柔。而这简简单单的四个字,一瞬间击碎了她所有的防线。她握紧双拳,在心中对自己说道,告诉他。告诉他所有的事。对一个女子来说,还有什么事比终生幸福更重要?江湖之大,英雄辈出,不会有人介意少一个巾帼丈夫。然而,一灯明暗,风雪迷漫,贴了她鬓角满溢的碎玉,她深深呼吸,说出口的却是:“听说你已向奉紫提亲。”
“是。”
“既然如此,你不应该来这里。”
他好脾气地答道:“方才,并不知道芝儿在外面。”
“几时成亲?”
“明年五月。”
雪芝怔怔地看着他。明年五月,他们的孩子也将出世。她的眼眶湿了,几乎要控制不住:“你喜欢奉紫吗?”
“不喜欢。”上官透利落道,“我喜欢你。”
指甲几乎掐入肉中,雪芝依然强忍着眼泪。接下来的话,她几乎不敢相信是自己说的:“那……你也收了我,可以么?”
“……什么?”
“我不介意做妾。”
上官透一脸错愕。他几度开口,都寻不到合适的词语。想了半晌,他才道:“芝儿,这不像是你会说的话。”
“你,你知道旁人是如何说我们的么?”说出这些话,她的泪水打着滚儿,几乎要夺眶而出。
上官透双目无神道:“是我修己不亮,素誉不立,却委屈了你。只盼日后,芝儿不会再因我为世嫌所累。”
“你认为这是为我好,可你知道么,我有……”
上官透断然道:“不行。”
后面的话,想来是再也没机会说出口。雪芝涨红了脸,指着他怒道:“那你滚!你这恶心的人,让你享齐人之福,有何不可!你滚!”
上官透心里也难过至极。他又如何想娶不爱的女子为妻,但芝儿是这天下最好的女子,理应被最好的男子疼着爱着,做妾必不能是她的最终归宿。既然他们如此无缘,他宁可亲自把她交到别的男人手中,也不能委屈了她。他压住上前紧抱她的冲动,转身大步走开。但刚走几步,便听她在后面恶狠狠地喊道:“上官透,你最好不要后悔!”
他不敢回头。他知道芝儿哭了,所以只能深深皱眉,刹那间消失在风雪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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注释(1):幽并,指幽州和并州。此二地人重视骑马射箭。
注释(2):金博山,一种香炉,因其形状似山而得名,多以铜制造,因光亮而称之为“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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