br/gt;柴五郎对这位景姑娘并不熟悉,不光是他,商队里其他人提起景氏也都是郑重大于猎艳。说来也奇怪,景姑娘同样貌美出奇风姿过人,可是柴五郎看到她却不会生出什么旖旎心思,反而会生出一种同性般的防备排斥。柴五郎见虞清嘉不在深感遗憾,但是他不甘心就这样无功而返,而是打探道:“景姑娘,虞姑娘可在?”
“不在。”
“那她现在在何处?”
慕容檐眼神漆黑,隔着幕篱冷冷地盯着这个不知好歹的少年人:“关你何事?”
柴五郎略感尴尬,他从来都是周围人捧着,还从没被人这样下过面子。他有些下不来台,搔了搔头,爽朗笑道:“也没什么事……就是商队马上就要出发了,我担心虞姑娘错过时辰。你知道她去哪儿了吗?我这就去找她回来。”
慕容檐一眼不错地盯着对方,他身形不动,宽大的幕篱亦静静笼罩在衣裳外,只有帽檐上的贝壳坠饰随着微风轻轻摇晃:“她想去哪儿自会和我说,哪用你多管闲事?”
柴五郎这样热情的性子都有些吃不消了,他暗暗腹诽,明明虞姑娘甜美又娇俏,为什么虞姑娘的表姐却这样难打交道?虞清嘉和慕容檐两人行走在外,不好透露太多身份,于是化名为表姐妹。柴五郎讪讪地往回走,退开两步后还是不放心,又再一次凑上来:“我给虞姑娘买了红豆糕,还是今天早上刚出炉的。我问了阿爹,今日中午要赶路,不能生火了,如果虞姑娘吃不惯干粮,正好用这些糕点垫垫肚子。”
慕容檐幽幽地说:“她不喜欢吃红豆糕。”
“啊?”柴五郎十分意外,他挠了挠头,“可是上次虞姑娘明明说她很喜欢甜甜软软的糕点……”
慕容檐停了一下,一只修长匀称的手从层层叠叠的幕篱中伸出来,平摊在柴五郎面前。即使由柴五郎看着,也不得不承认这双手实在好看。
“把东西给我。”
柴五郎愣了愣,实在不敢相信景姑娘竟然如此好心,他都有些受宠若惊了:“你会转交给虞姑娘吗?”
“嗯。”
惊喜来的太突然,柴五郎都有些懵。他迟疑地将热腾腾的纸包递到慕容檐手中,临走之前还回头嘱咐:“拜托姑娘,一定要交到虞姑娘手中,红豆糕趁热吃才好。”
真是啰嗦,慕容檐手里捏着甜腻腻的糕点,冷冷看着柴五郎一步一回头地走远了。等人影看不到后,他伸出手,看也不看,直接将油纸包扔到旁边的草丛里。
这时虞清嘉终于从楼上跑了下来,她赶得太急,幕篱都被风吹起一角,隐隐能看到她精致的下颌。
“我找到了,方才是不是有人找我?”
虞清嘉停到慕容檐身前,都来不及喘匀气息,就急急忙忙问道。她下楼后才发现自己的一串手链忘在客房了,她将行李托付给慕容檐,自己连忙跑上楼去找。她在楼上时隐约有人叫她的名字,虞清嘉不敢耽搁,拿到自己的手链后立即下楼。
慕容檐伸手将虞清嘉的幕篱整理好,直到其重重叠叠再也看不见容貌身形,他才满意地收回手。至于虞清嘉的问题,慕容檐回得漫不经心:“没有。”
“没有吗?”虞清嘉奇怪地四处看了看,“刚刚明明听到有人喊我的名字。”
“你听错了。”慕容檐说完对着虞清嘉轻轻点了点下巴,示意她上车。虞清嘉没有多想,提着裙子,慢慢登车。
她在车内坐好,好奇地掀开帘子,指着草丛中隐约的褐色纸包问:“狐狸精,这里为什么有一包糕点?”
慕容檐轻飘飘朝外扫了一眼,声线淡淡:“兴许是不好吃,所以被人扔了吧。”他见虞清嘉还看着外面,伸手捏住她的下巴,将她的视线转回车内:“身为世家之女,不可朝车外张望,更不能被外面之人看到容貌和身形。”
虞清嘉本来只是好奇,听到慕容檐的话,她很是不好意思地放下车帘,不敢再朝外张望了。虞清嘉惭愧之余还觉得有些怪异,慕容檐在广陵时射箭、穿胡服、见外男等事一样都没少,怎么现在突然像老学究一样古板起来了呢?
马车慢慢启动,虞清嘉怀着这个疑问,伴随商队踏上了悠长的回兖州之旅。
赶路实在不是个好受的活,在动荡不断的乱世尤其如此,官道早已废弃,人坐在马车上受罪不说,有些时候甚至连安全都没法保证。
这实在是一个很奇异的时代,天下人口锐减至原来的十分之一,卖妻鬻子饿殍遍野,可是同一时期的贵族却纵情声色,放诞不羁。虞清嘉这一路走来,见到人间种种,有时候连叹息都觉得肤浅。慕容檐见虞清嘉掀开车帘望着外面,他移过视线看了看,发现只是几个孩童抱着睡在路边。他皱了皱眉,奇道:“几个孩童罢了,你在看什么?”
“看他们年龄,小的五六岁,最大的也不过十一二。他们的父母呢?为什么会让孩子独自出来生活?”说完之后,虞清嘉自己也知道答案了。多半,是死了吧。饿死,被富豪打死,染病而死,生存不易,可是死亡却有太多种可能了。
“未必是死了。”慕容檐平淡开口,虞清嘉转过头来,正满怀期待地看着他,就听到慕容檐继续说,“也可能是被父母卖了。他们父母拿了钱,就迁到南方去了。”
“哎你!”
“怎么了?”慕容檐不解地看着她,“这是可能性很大的一个结果。父母渡河南逃,不比全家死亡更好吗?”
虞清嘉瞪着慕容檐,气得说不出话来。“才七八岁的小孩子,他们无依无靠,只能相互扶持着求生,你怎么还能说出这种冷血的话?”
“只是陈述一个可能罢了。何况,他们是小孩子,所以呢?”
虞清嘉瞪圆了眼睛和慕容檐对视,发现他眼中是毫不掺和的迷茫,似乎他当真不明白,看到孤弱而饱受贫困饥饿之苦的孩童,到底为什么要同情。
虞清嘉对视半晌,最终无奈地收回视线。她再一次感到费解,她父亲到底是受了什么刺激,为什么突然口味大转弯,喜欢起这种蛇蝎美人来?
慕容檐看着虞清嘉的侧脸,眉梢一动,生出浓浓的不可思议之感:“只是几个无关之人罢了,你竟然和我生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