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那些人是谁啊?”那被唤做‘柳儿’的小女娃娃跳出草垛后,就一脸好奇的踮着脚儿往姚家人远去的方向看,“那骡车上的几个大姐姐长的真好看。”她赞着,声音清脆。明显说的是姚家几个姑娘。
“长的那么俊,要是十里八乡的,肯定得传名声,约莫是最近刚来的。”胡逆伸手给胡柳儿拍身上草灰,又对胡狸儿道:“我让巷子打听去了,晚点儿就能有消息。”
“不知他们是路过,还是日后会常来。”胡狸儿眯着眼深思。
“我瞧那样子,仿佛会常来。”胡逆砸吧砸吧嘴儿,“不过,具体的,得等巷子消息了。”
“嗯,让大伙儿小心点吧,不知这些人的脾气。”胡狸儿叮嘱,又叹了口气,“咱们好不容易找到这废村,有屋有田的,还没安生几月又出了事儿,真是……”流年不利。
“狸子哥,那几个大姐姐长的那么好看,不会对我们不好的。”胡柳儿睁着一双圆眼,羡慕又渴望的看着远去的骡车,“尤其是穿青色衣裳的大姐姐,看起来好温柔,就像娘一样……”她小声说。
“柳儿,那不一样,她就算在温柔,都不会对我们……”摸着胡柳儿微卷发黄的头发,胡狸儿神色有些黯然。
出现在二沟子村的三个孩子,年纪都不大,穿着破烂脏污的旧衣裳,仿佛谁不要捡来似的,脸上是常长常吃不饱的干瘦菜色,可出乎意料的,长的都挺不错,头发是天然发卷的粟黄色,眼睛或棕或蓝,眼窝极深,轮廓较常人深刻,尤其是胡柳儿,那小脸蛋儿压霜赛雪,露在衣服外的皮肤细腻如瓷器一般。
根本不像个常年流浪在外的孤儿。
“我去跟大伙儿说一声,让他们多留神避着点儿。”胡逆咬着牙,玻璃般的眼睛里星光闪闪,忍着哭泣的欲望,他转头就跑走了。
“狸子哥,那几个大姐姐也会像坏人一样打我们,骂我们野杂种吗?”胡柳儿拉着胡狸儿的衣角,神色怯怯的问,“上次那几个小哥哥,打的我好疼呢!”她下意识的摸了摸胳膊,那上面一片青紫痕迹。
“柳儿是好孩子,打你的都是坏人,所以,日后遇要外人,一定要跑的远远的。”胡狸儿蹲下身,勉强挤出个笑容。
他们这些孩子,都是胡晋混种,多为胡人入境时强迫晋女所生,这类胡杂儿,大部分在还未出生时就被落了胎,小部分幸运出生的多被生母遗弃,众人鄙视。
胡人不收,晋人不认,野狗般长起来,或是落草为寇,或是饿死荒野,女子中长相漂亮的被贩卖为妓,运气好的被大户人家收做妾室,下场多为凄凉,难有善终。
——
三个胡儿那边怎么伤情感慨,姚家人是不知道,此时此刻,他们正顶着大太阳,撅腰瓦腚的画边线呢!!
宋师爷给了二十亩旱田,三十亩坡地,都是二沟子村的熟田。北方嘛,土地本就不如南边肥沃,二沟子村的田又荒了小一年的时间,端是一个野草丛生。
季老夫人给递了好话儿,钱砂人还挺厚道,挑着最上等的良田给姚家人择了二十亩,又在离着近的地方画了三十亩坡地,人家就骑着驴着走了,只留下姚家人,汗流夹背的捡树枝或碎石等物,正忙着把这五十亩地圈出来呢。
“等老大两口子买了农具回来,咱们这几日多劳累些,把地里的荒草除了,补种点地瓜之类的,好歹添些粮食。”捡石头捡的满脸大汗,姚敬荣直起腰来,半死不活的说。
如今已是六月中旬,大夏天了,种什么水稻啊,小麦啊,玉米啊之类的,绝对是不赶趟儿,到不如种点土豆地瓜,三月一熟好养活的东西,不拘味道如何,是不是烧心……总得存点粮食,不能光靠银子买!!
毕竟,姚家人也没有余粮啦!!
“嗯~~~”
“知道了,爹~~~”
姚敬荣这一声吩咐,姚家人头都没抬,从鼻子眼儿里哼出那么一声答应,到不是不尊重长辈,实在是累的说不出话来了。
都是娇养出来的大家公子,闺阁贵女,在是流放一路艰辛……下地啊,汗珠子落地摔八瓣儿,谁干过这活儿?
一下午劳做下来,姚家人脸色苍白,灵魂都快出窍了!!
做着骡车‘飘移’回家,姚天从夫妻和姚天达已经从青河县回来了,正归置屋子呢,李氏见长辈孩子累的厉害,忙烧水做了顿热饭,全家人就着井水简单冲了冲,躺下就挺了尸。
就连姚千枝都睡的着着的,在没注意院外是不是有人偷窥!!
日子就这么苦熬,转眼小半个月过去,姚家人一边归置家里,一边收拾田地,又跟钱砂买了些粮种菜种,干了三天——直接撂倒,撑不住花银子请了短工帮忙,这才把田地补种完。
在补种期间,姚千枝也碰见过野宿在二沟子村的胡狸儿等人,不过他们警惕的很,偶尔现身不过一晃眼儿的功夫就跑没影儿了,只留下在风中吹动的粟色发丝。
不过是帮孩子,并不影响什么,姚千枝天天耕地累的眼珠子都蓝了,到也懒的搭理他们,算是相安无事。
但,许是瞧着他们挺温和,那帮孩子里就偶尔有人偷偷来接触他们,或是讨口热水,或是要个凉饽饽……姚千蔓、姚千朵几个姑娘都不是狠心的人,见玉雪可爱的孩子可怜成那个模样,也不管风言风语,什么胡杂儿不胡杂儿的,到是照常相处,时常施舍些。
就这么着,七月临近,流阳似火,姚家人慢慢(被迫)适应着环境——不包括姚千枝——跟小河村的村民们艰难的打着交道。这一日,天方清晨,姚家人吃过早饭,刚想赶着骡车去二沟子村浇田,院外头突然有人推门进屋,尖声嚷嚷:
“哎呦,季老嫂子,我给您道喜,有人相中您孙女,托我上门提亲来啊!!”
第二十章做媒
来人是个约莫四十上下的妇人,穿着酱红色的粗布衣裳,满是皱纹的脸上抹着厚厚的粉儿,辅的不那么均匀,像冬瓜上浮的那层霜一样不自然,手里甩着绣鸳鸯戏水成双成对的大帕子,髻角斜插一朵大红花,走路一踮儿一踮儿的。
“季老嫂子,给您道喜啊!!”不请自来,推门而入,都没顾被她吓的四下逃窜的姚家男人们,一眼叨中季老夫人,她满面堆笑的嚷。
声音尖锐粗糙。
季老夫人被喊的一愣,眯着眼好半晌儿才反应过来,“哎呦,这是……额,是,是冯妹子吧?”住村东头那媒婆儿,日常出门总见她扭着腰在村里乱转,拿着手帕还一甩一甩的,真正的挺显眼……
偶尔遇见,性格还真热情,跟谁都能搭上话儿,季老夫人跟她寒喧过几句,勉强算是认识了。
“冯妹子今日登门,见面就道喜,所为何事啊?”冯媒婆声音太尖了,季老夫人耳朵不大好,她那句‘托我上门提亲’隐藏在尖锐的笑声后,季老夫人没听见。
不过,她没听见,姚家人是听真真的,姚千蔓、姚千叶,姚千朵几个正当年的姑娘脸上羞的飞红,扭身子就躲出去了,临走前还拽走了不大懂这些的姚千蕊,至于姚千枝嘛……
呵呵,姚千蔓是拽她了,可惜没拽动!!
“季老嫂子,咱们打过照面儿,您是知道我的。寡妇失业拉扯个孩子,过着不容易,那下生鬼死的早,可不就苦了我嘛,娘们家家,田里的活儿拿不下来,不就得走街窜巷,给人接个生,保个媒……”冯媒婆真是不客气,没等季老夫人招呼,一屁股坐在炕上,端着茶水就往嘴里灌。
“我这些年保媒拉纤儿,咱十里八乡都有名的,在不骗人做丧良心的事儿。你家虽是犯事儿刚来的,我瞧着到像正经过日子人,几个闺女长的也俊,这不就有人相中,托我来给说媒了吗?”
冯媒婆这话说的太明白,季老夫人想装听不懂都不成,心里是又苦又涩说不出什么滋味。她膝下几个孙女,除了姚千蕊年纪还小之外,余下的都是当嫁之年,有人上门提亲,按理是件畅快的事儿,但这地点,这人物儿……
季老夫人真不是看不起乡下人,她们如今也是了,可小河村……不是她自傲,哪家配得上她孙女?哪户养得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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