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我总觉得对不起他。”
朱嗣炯对此话很不以为然,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身为臣子理当为主君分忧。
但他也只敢暗暗腹谤,并未在脸上表现出来,温言道,“我已追封他为西宁侯,按王侯规制下葬,也算是聊以慰藉吧。”
万碧默然半晌,忽沉声问出疑虑已久的困惑,“你是不是一直知晓他对我的心思”
“是。”
“那你还将他放在我身边”
“就是知道他那点子心思,我才放心没哪个侍卫比他更忠于你”
“我和他的流言断断续续总有人传,你当真不介意”
这便是有点质疑的意思了,朱嗣炯哑然失笑,停顿了会儿说道,“我若是连你都信不过,这世上也没人能信了。”
“阿碧,所有决定都是我做的,你犯不着因此自责内疚。听睿儿说,他死前很是释然,这样的结果于他而言,许是得偿所愿也说不准。”
不如说是解脱更为准确,但万碧不欲就此再与他讨论下去当着夫君的面,对一个爱慕自己的男人唏嘘不已,就是朱嗣炯再大度,说多了他也会不高兴。
“苏翎能否承爵他可是杨广的亲儿子”
提起这事,朱嗣炯不由苦笑一声,“我和他私下提了,想要公开他身份,但他不乐意,苏氏和杨广之事,怎么说也是宫闱丑事,他也许觉得颜面无光。”
万碧长长叹了口气,“苏翎这次回来,和我生分不少,我猜这孩子应是知道当年旧事,怨上我了。”
朱嗣炯一怔,“他怨得着你么小人作恶,要恨也是恨小人,若他连这点都看不明白,可就辜负你我的心了”
“总归才十三四的孩子,你能盼他看明白什么他母亲因我受苦受难,如今罪魁祸首也早死了,这股无名火只能发到我身上,唉,我只盼着过一阵子他能醒转过来。”
朱嗣炯内心也不甚平静,摇头叹道,“苏翎自请镇守西北,我还说奇怪,原来竟为这缘由。”
“你答应了”
“他态度坚决,我也只好准奏阿碧,他父母之事是个意外,你我皆已尽力补救,你万不可因此难为自己”
的确是个意外,自己本不应出生,苏翎如是想。
没有哪个孩子不希望自己父母是恩爱夫妻。
未见到父亲之前,他还曾对父母之间的关系报以幻想,但从父亲口中得知始末后,他方知道,自己的出生竟是这般阴差阳错。
父亲提到皇后时,眼中不经意流露出来的情意,言语中隐约透着着怅惘,虽极力掩饰,却仍瞒不过敏锐的苏翎。
他突然间明白,缘何母亲宁肯远走他乡,也不愿和父亲在一起。
听说母亲姿容原本不输皇后,他脑海中突兀地浮现出母亲那张伤痕累累的脸,她到底是下了多大的狠心,才亲手毁了自己的容貌
即便知道皇后无辜,他也无法坦然从容地面对皇后。
因此,他选择离去。
看着因他归来而雀跃不已的含山,一种淡淡的酸楚袭上鼻尖,他深吸一口气,极力保持平静,“含山,待我父亲下葬,我就要去西北了。”
“刚来又要走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大约不会回来了。”
含山陡然沉默下来,只一瞬不瞬盯着他,银纱般的月光下,她的眼睛雾蒙蒙的,似是罩着一层水气。
空中无风,虫草无声,这样的静寂让苏翎有些难以忍受,他忽地转过身子,别扭地说了一句,“我走了,你保重”
“苏翎”含山从背后拉住他,“你要好好的。”
苏翎一晃,倔强地将手抽出,头也没回地攸然而去,朦胧的月光下,瘦削的身影愈发显得孤寂。
含山在原地茫然站了一会儿,忽大叫一声“可恶”
“的确可恶”有人在旁附和道。
含山吓得差点蹦起来,扭头一看,却是张信在身后,叉着手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你全看到啦”
“嗯”
“全听到啦”
“嗯”
“你、你大胆”
张信无奈叹道,“我的公主大人,下次您要说悄悄话,记住找个僻静人少的地方,这是太阙宫门口,即便晚上也是人来人往,你说你挑什么地方不好,偏在这里”
含山这才后知后觉,惊恐地四下张望,“听说他要出宫,我只顾着赶紧拦他,竟没有选好地方这可怎么办若是让母后知道又要罚我”
张信憋着笑,一脸严肃道,“还好微臣在,提早轰跑了其他人,公主放心,此事不会泄露出去,皇后不会罚你的。”
“那真是多谢你啦。”
“谢倒不必,不过我要逾越说你一句,身边怎能不带侍从就满宫跑磕到碰到如何了得罢了,我送你回去,下次可不要乱跑”
张信提着气死风灯,在前头照亮,一边走,一边絮叨,不时提醒两句,“看脚下”“别跳,这儿有冰”“扶着我,慢慢地走”
含山笑了,“你真像我哥”
“哈大殿下龙章凤姿,爽朗清举,我哪里比得上。”
含山直白说道,“你的确没我哥好看,不过你也不差,尤其是你的眼睛,很美离近就能看到,眼睛深处带着一抹蓝,你身上有胡人的血统吧”
“嗯,我娘是胡姬。”
胡姬多为乐户,是贱籍,不然就是大户豢养的歌姬舞女,地位比一般的婢女还不如。
她们的子女,也大多被人瞧不起,很少有人愿意提及自己的血统。
戳到人家痛处,含山非常不好意思,呢喃道,“我说错话了,你别放在心上。”
“没什么,本就是事实,没什么不能说的。”
含山还想说什么,却见他脚步一停,“到了”
前面就是凤仪宫。
张信笑道,“公主快回去吧,千万别再一个人跑出来了。”
含山微一点头,略略整理下身上服饰,仪态万方缓步走向宫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