gu903();朝议,以领京兆府事、繁昌县公荀羡为“山陵使”,主丧,葬太上皇于檀山靖陵。旋上庙号、谥号,称“太祖高皇帝”。
皇帝裴焱罢朝居丧,遵照太祖新定华礼,七七四十九日后除服旧礼三年之丧,余期则改为“心丧”。七月乙亥,重开大朝,自宰相郗愔、卞盱、陶范、桓温等以下,凡居京五品以上官员,及殿中侍御史、拾遗、补阙等,俱会德阳前殿。
裴焱盛服,着九章衮,戴十二旒,高踞殿上,群臣列拜。虽然登基践祚已整五岁,但从前政出大明宫,他虽号天子,其实不过垂拱称是,依命画喏罢了。想当年太祖禅位之时,曾经许诺,将自归大明宫,读书自娱,政事天子自理,唯难决断者,可以请示自己好在裴焱很了解他爹,没把那话当真,才不至于造成太大的心理落差
而今太祖薨逝,裴焱初时尚感五内俱空,仿佛夤夜行于旷野之中,孤清彷徨,毫无依傍处;但等重登朝堂,直面群僚,却骤然觉得浑身上下全都松快了起来,又如久拘之囚,终于得脱囹圄。
此番朝会,其实不过空走形式罢了,大小军政事务,自有政事堂统筹,复经门下而奏请天子裁决,是很少会在大朝会上理论的。不过临近散朝之际,突然间礼部侍郎范宣出列启奏,高声说道:
“故司天监虞仲宁作安天论一书,妄测天地,造作荒诞不经之言,竟说大地为球形,还说地绕日行,识者多以为悖谬。恳请陛下颁诏严禁之,命各郡收缴此书,并且毁弃雕版。”
裴焱见有臣僚启奏,原本稍感疲惫的精神不由得微微一振,随即听范宣所言是这般无关紧要之事,多少有些失望。正待开言,忽听右班一人斥责道:“一派胡言”
转头望去,说话者乃是太尉、元帅、开国广昌县公杨清。杨清手捧笏版起身出列,先朝天子微微一揖,随即转向范宣,驳斥道:“汝懂得什么天地之理虞仲宁曾造靖德历,于我朝建基居功甚伟,且太上太祖高皇帝每称其能,难道汝的见识要超迈太祖高皇帝不成么”
这一上来就扣大帽子,范宣深感吃不消赶紧辩解道:“杨公,虞仲宁制历,自然功在社稷,然而人非圣贤,孰能无错惜乎其老来昏聩,造作妖言”
杨清白须抖动,老实不客气地打断范宣的话:“何所谓妖言天至高而地至厚,圣人不论,则即便说大地如球,地绕日行,也不背圣贤之教汝自无见识,便随口指摘学者的测算么”
范宣辩驳道:“因其理不通,自然非真。倘若大地果然为球,则我等在其上,而球之下端,可有草木禽兽啊即无草木禽兽,亦当有土石、流水。我等因大地承载而立,则对面之土石、流水,并无承载,岂有不堕之理日削日堕,垂千万年,自然不再成球了杨公且思,是否此理啊”
杨清从鼻孔中冷冷地哼了一声,随即眼角瞥见殿中侍御史似欲起身,猛然间意识到自己陛前失仪,赶紧再度朝向天子深深一揖以谢罪,然后才挺直腰板,对范宣说:“地之厚,不知多少万里,倘若为球,其径亦不知多少万里,如此庞然大物,岂是凡俗所可明察其理的未必对面的草木禽兽、土石流水,都会自然而堕。
“譬如天子为大地,官吏、百姓皆依天子而存。只要天子至德不损,自然万方向化,兆民向附,如同草木禽兽、土石流水,皆依大地而生,牢牢附着,而不自堕”
他这比方打得实在是莫名其妙,但偏偏拿天子当幌子,范宣虽为一时大儒,擅长言辞,却也不便驳斥,多少有点儿哭笑不得。于是一举笏版,打算再奏天子,而不去搭理这个无学老革,突然间左班中又站起一个人来。
范宣斜眼望去,此人非他,乃是御史中丞、冯乘伯殷浩。
殷浩先朝天子行礼,然后伸手一指殿外天空,问范宣道:“请教范君,云在空中,因何不堕啊”
范宣不假思索地回答道:“因其比气为轻,故而悬浮于空中。”
殷浩乃道:“然而雨因云生,雨皆下堕,可见云中实包含有雨,既然有雨,必当比气为重。宣子,天地之理至深,倘若皆可以日常所见来比照、揣度,圣人又何必存而不论呢”
一句话问得范宣是哑口无言。
裴焱见状,便即摆手道:“大地是否为球,是日绕地行,还是地绕日行,朕未尝读过安天论,亦不便遽下判断。即便虞仲宁所言荒谬,终非诲淫诲盗之书,无关世道人心,正不必严禁。”
随即微微而笑:“范卿,朕不做秦始皇,卿亦无为李斯也。”
这话其实已经说得很重了,范宣不禁浑身一颤,赶紧跪拜谢罪,随即黯然退归班列。
散朝之后,杨清站立在阶上,望着范宣远去的背影,不禁撇嘴:“腐儒”
枢部参谋司郎中王猛拱手端立在其身后,摇头笑道:“天子既不允其所奏,杨公无谓再生闲气”
杨清侧过头来,瞥一眼王猛,冷哼道:“景略,想这范宣虽然本籍陈留,前朝建兴、晏平间也曾入长安学校,拜在董文博先生门下,彼若有才,太祖高皇帝早当录用,何必等到本朝定鼎之后,再靠科举入仕啊前日欲定苛繁之礼,且请罢枢密省,并入尚书,即为太祖高皇帝所斥退。我今日若不先堵其口,恐怕他又将重提前议了今上亦不知会否应允”
王猛笑道:“太祖高皇帝所定六省十部,即便今上也是不敢妄革的,且有杨公、郭公等功臣在,岂能如彼所愿杨公无谓理会他谢尚书命下僚来请杨公,共赴枢部,于剿灭句丽残党之事,还要向杨公请教一二。”
杨清点点头:“句丽残党,须当谋划定了,配合韩王,好作雷霆万钧之一击,勿使匹马逸出。否则,若彼等蹿逃海隅,再勾连韩夷,便不易定了”一边说话,一边跟从王猛而去。
杨清就是一老兵油子,少小不好经史,他懂什么天地之理啊安天论肯定没读过,而即便你把书送到他面前了,估计也只有垫榻脚的份儿裴焱实在太了解他这个名义上的姨丈了。
至于杨清为什么迫不及待地跳出来怼范宣,二人之间有何仇怨,裴焱虽然做了四年的傀儡天子,几乎不能决断政务,也多少心中有数。终究他在登基之前,还以太子身份兼任过三年京兆尹,以整顿老爹坚决不肯建坊立墙而造成的都内治安问题。登基之后,尚书所奏都要一式两份,正本送承乾宫,副本送大明宫,他都是要读的;而中书所下,皆由大明宫转呈承乾宫,他也需要画喏乃至用玺好在这漫长的实习期,终于算是结束啦。
裴焱倒并没罢废枢密省,合并入尚书省的想法,因为乃父裴该在时便说过:“术业有专功,文武两道,自当并重。若纯然使文驭武,国家必弱。”他亦深以为然。但开国始建的六省十部制度,却也并非全不能动比方说屯部的功能日益消减,理当并入警部裴焱就一直在考虑、设想,该
gu90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