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萧郑重点头:“请母亲跟妹妹放心,我一定会好好准备来年的科考的。”又想到母亲之前跟他提了一嘴的薛家姨母跟表弟要入京的事儿,不由问了一嘴,“薛姨母与表弟何时抵达京城?”
“表弟来了京城,也是要念咱们书院的吧?”
若不是儿子提,刑氏都要忘了这件事情。总归是以前闺中做姑娘的时候就不亲,所以,刑氏也没怎么太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
她与这个三姐性格不合,她性子沉静温良,而三姐则跳脱活泼。三姐是庶出,她姨娘去得早,她从小就小心翼翼在母亲跟前讨生活。或许是从小就没亲娘吧,而父亲也不是多重视她,所以,她很会须溜拍马,更是从小便刻意亲近她、讨好她。
刑氏虽不太喜欢这个姐姐,但到底也同情她。平日里去哪里,她特意巴巴跑来跟着的时候,她也默许她跟在自己身边。
姐妹二人关系说不上好,但也的确不算差。只是后来二人先后出阁了,又是天南地北的,便再没联系过。
三姐夫没了,还是几年前母亲在给她的家书中提过一嘴,她才知道的。
数月前,忽然收到他们母子的来信,她倒是意外。不过,既是远客,她自会好好招待。他们孤儿寡母的,又是亲眷,老远来投奔她,自然是能帮多少就帮多少。
“你姨母要在年后开了春才能来,护哥儿到时候在哪里念书,等年后再商议不迟。”刑氏心中自有安排,“从你祖父那儿出来,还没去过你父亲那里吧?你去请个安,顺便也把这个好消息告诉他,让他也高兴高兴。”
叶萧明知道母亲是刻意讥讽,但也还是什么都没说就答应了,因为他也很想让父亲“高兴高兴”。
“是,儿子这就去。”叶萧离座起身,朝母亲抱了一拳后转身离开。
自从得知长子考了第一、且连山长都来家中拜访后,他觉得没脸,倒是自觉躲进书房去。他本来已经想好了,也已经与次子荣哥儿商议过,筹谋着等书院年底考成绩出来后,让次子去求老侯爷放唐氏回来过年。
次子发挥一向稳定,本来这回考试成绩也还不错的。只是谁也没有想到,那个不成器的竟然考了第一。
他考了第一,自然就衬得荣哥儿的十一名不值一提。
所以,他知道跟去父亲书房也是丢脸,索性直接回来了。
只是没想到,他自己躲了起来,长子却又寻上门来。
叶世子这个时候不想见长子,于是随便寻了个理由让院子里的随从打发他走。但没想到,他不见,人家就赖在门口不肯走,好像是跟他耗上了一样。
叶世子更生气了。
奴仆回来说:“大公子一直侯在门外,外面下雪了。人来人往的,叫夫人知道了,怕是不好。”
“那个毒妇!我会怕她吗?”叶世子眉一拧,狠狠甩了袖袍,侧身别过脸去。面部青筋暴露,似是在极力忍者怒火。
那奴仆却道:“爷您自然不可能怕夫人,只是,大公子如今得老侯爷喜爱,小的是怕老侯爷知道了会……”
这句话掐到了叶世子的软肋,他沉默一瞬,才冷着脸不情不愿说:“让他进来。”
叶萧进来了,身上还覆了一层薄雪。进屋后抖了抖身上的雪片,这才抱手弓腰行礼:“儿子给父亲请安。”
叶世子却没个好脸色,只怒视着人说:“不是让你回去的吗?你非要进来干什么?不过就考好了这么一次,就这般得意忘形,你弟弟考好了那么多回,也没见他如何得意。你这个做兄长的,倒是不如自己弟弟沉着稳重。”
一贯的辱骂责难,总之对这个儿子,他没有半句好话。
不过,如今的叶萧,已经不在乎了。
于是叶萧只笑着道:“父亲教训得是,儿子谨记教诲。”又说,“儿子这次来,除了给父亲请安外,也是替祖父问一问您,方才父亲何故离开?祖父找了您好久。”
叶世子心中怒火一阵阵往外喷,这个好小子,如今能耐了,胆敢拿他祖父来压他这个父亲。但叶世子的确惧怕老侯爷,而如今明显长子深得老侯爷喜爱,他怕自己管不住嘴说些过分的话,会被这个逆子告到老侯爷那里去。
“萧儿,你如今本事了,在为父面前,倒跟从前不一样了。”叶世子眯眼,显然发现了儿子的异常,“从前你可是不敢这般与为父说话的。”
叶萧始终笑着,面上笑容温暖和煦。在父亲面前,背微驼,以示恭敬,但嘴里说出来的话,却再没有半点的恭敬:
“儿子再听父亲的话,父亲眼里也只有荣哥儿一个,从没有过儿子。所以儿子后来想了想,何必呢?”
“但父亲您请放心,毕竟您是儿子亲生父亲,儿子会对您百般恭敬。只是,日后不管父亲您再如何责骂儿子,儿子都不会再放在心上,恐怕……要让父亲大人一出计划落空了。”
叶萧既是看明白了父亲的计谋,自然不会再着他的道。相反,他会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
于是叶萧假装没有看到父亲面上那怒气,只自顾自说:“方才祖父说,从前萧儿不争气,他以为是随了父亲您。如今看来,萧儿还是随了咱们叶侯府的。祖父还说,萧儿是侯府的长子嫡孙,身份贵重,谁也别想动萧儿一根手指头。”
“若是有这个心思,这侯府的爵位,不如落到二房头上。不管是叔父,还是二弟苍哥儿,祖父可都是十分满意的。”
老侯爷自然没在叶萧面前说过这样一番话,是叶萧故意说来气自己父亲的。
“你!”叶世子显然是被气到了,只觉得胸口一阵闷疼。
叶萧忙说:“父亲您也别生气,只要您心中有长幼有序嫡庶尊卑,谁也取代不了您。”又提醒,“父亲您是嫡长子,您无大错,所以即便叔父更有前程出息一些,祖父也不好请封叔父为世子爷。”
“儿子也是一样的。”叶萧说的云淡风轻,却字字有力,“儿子也是嫡长子,若无大错,日后您也没有理由放着儿子这个嫡出的不请封,却去请封一个小妇养的。您觉得,陛下会答应吗?”
叶世子一拳砸在桌案上,怒道:“你别忘了,唐家如今如日中天。以后的事情,谁又说得清楚?”
叶萧淡笑,全然没放在心上:“可父亲您也别忘了,我外祖乃江南名门,刑氏一族,兴旺了数百上千年,每朝每代都有人在朝为官,且官职不低。就算如今舅舅表兄们都不在京内任职,但谁知道日后不会调任回京呢?”
“至于唐家……”他冷哼一声,颇有嘲讽之意,“不过仗着侯府的姨娘得了一点权势,就真以为自己成了京中新贵?”
“这样的笑话,怕是父亲您自己说起来,都觉得脸红害臊。”
“你……你个逆子!”叶世子怒骂,抡起一旁砚台就砸了过去,叶萧避开了,“你个大逆不道的东西!早知你是这般的忤逆,为父当初就该掐死你。”
叶萧冷着脸,拍了拍自己左腿:“儿子的这条腿,就当是还了父亲您的生恩。从今往后,你我父子,怕是要更生分了。”
说罢,叶萧又抱手弓腰:“儿子告辞。”
被儿子气着了,叶世子发火,把书房里能砸的东西全砸了,口中也是一口一个“逆子”的喊。但他除了能砸东西来发泄心中怒火外,别的也做不了。他之前对唐氏承诺过,一定能接她回府过年。
现在逆子考得好名次,何等风光,阖府上下所有的目光都聚在了他身上。这个时候,更不合适再提接唐氏回府这事儿。
这件事情,只能等年后再与荣哥儿从长计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