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朕说现在与你不分尊卑,你敢上来扇朕一巴掌?”慕容泓这双眼的神奇之处就在于,亲和与威严,眼睫开合间便能无缝切换。
徐良惶恐:“奴才不敢。”
慕容泓收回目光看向慕容珵美,道:“这口气朕咽不下去,珵美,你替朕想想如何才能出了这口恶气。”
慕容珵美蹙着一双好看的眉道:“陛下,您与钟羡自幼相交,当知他学富五车才高八斗,文斗,您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慕容泓眸光一转,去看褚翔。
褚翔羞愧道:“方才钟羡过来撂倒陛下之时,奴才曾试图出手阻拦,结果……拼武力的话,奴才大约也不是他的对手。”
慕容泓再看徐良。
徐良小心翼翼道:“时人皆知钟羡乃太尉钟慕白唯一爱子,太尉大人素有护犊之癖,此种情况下,陛下即便想要找旁人对付他,怕也不易。”
慕容泓怫然不悦,然其表现也不过是将玉如意握得更紧了一些而已。
长安看着他那因用力而毫无血色白如玉石的手指,忽觉他这皇帝委实是当得憋屈。
于是她薄红的唇角一翘,细长的眼睛一眯,自然而然地露出一个蔫儿坏蔫儿坏的笑容,凑上前道:“陛下,奴才有一计,可为陛下出这口气。”
慕容泓看她一眼,面色稍霁,道:“你且说来。”
“小寿子,过来配合一下。”长安朝侍立一旁的长寿招手。
长寿被这称呼叫得脸色一僵,皇帝看着,又不敢不过去配合。
“陛下,您若想报复钟羡,可借故将他召进宫来,奴才随身带一包鸡血,见了他立马将血往嘴里一塞,冲上去咬他手臂。”长安一把抓住长寿的手臂就咬了一口,然后拉着他的手拍向自己的额头,“他惊吓之下必然一掌击向奴才天灵盖。奴才便惨叫一声,喷出一大口血,倒地装死。”长安做喷血状原地躺倒,“如此,陛下便可治他个宫内行凶惊吓圣驾之罪,打他三十大板都是最轻的,他还要谢陛下宅心仁厚手下留情呢。”
长安拙劣地表演完,起身一脸精明相地等着慕容泓表扬。
“妙!此等好计信手拈来,当得朕身边第一智囊。彤云,吩咐下去,晚膳多要一盘酱肘子,赏给长安,让他先练练牙口。”慕容泓龙颜大悦。
慕容珵美,褚翔,徐良齐齐侧目:“……”这样也行?
长安立刻跪倒谢恩:“谢陛下赏~”谄媚的音调拖得又细又长,众人皆听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惟慕容泓露出受用的表情。
敲定报复计划后,御医许晋恰好也到了。
肘上的伤口处理好后,慕容泓觉着有些疲累,便挥手让众人散了。
长安因为要去抱猫,便落后众人一步,来到殿外之时,慕容珵美褚翔等人都走了,唯徐良站在殿前的树下看着她。
她忙满脸堆笑地凑了过去。
“今天可在陛下面前长脸了啊,第一智囊?”徐良斜眼睨着长安,不无讽刺道。
长安赔笑道:“就奴才这狗嘴,哪敢真的去咬太尉大人的公子啊?不过陛下爱听,说着哄陛下高兴罢了。”边说边从怀里掏出一包铜钱,磨磨蹭蹭地塞给徐良。
“什么东西?”徐良瞥了一眼,没接。
长安道:“这不今天刚发了月例么,奴才和长禄长福想着公公您平时教导我们几个没用的着实辛苦,合该孝敬一番才是。只可惜奴才们例钱微薄,凑起来才这么一点儿,礼轻情意重,还请徐公公不要嫌弃。”
徐良接过那包铜钱,掂了掂,道:“算你这奴才懂事。待会儿若真有酱肘子……”
“不消您吩咐,奴才知道该怎么做。”长安点头哈腰道。
“得了。”徐良将银子揣入怀中,转身回寓所休息去了。
长安收起笑容,一转身却吓了一跳,彤云不声不响地站在她身后。
“彤云姐,您找我有事?”长安一贯小意讨好的模样。
彤云看她这样,一时也不知该从何说起,憋了半晌道:“长安,陛下对你不错。”
长安没心没肺道:“奴才知道,陛下救过奴才的命,那可是奴才的再生父母。”
彤云微微蹙眉。
长安凑近她低声道:“彤云姐,奴才有个疑问。刚来甘露殿那天,陛下说他身边的內侍换了几茬了,奴才能问一下那些换下来的內侍都去哪儿了吗?”
彤云看她一眼,道:“能问出这句话,想来你也不是那没脑子的,倒是我多余了。”
长安笑道:“彤云姐这是关心奴才,奴才感激还来不及,怎能说多余呢?”
彤云不置可否,转身进殿。
长安正想离开,眸光一转却见不远处两名宫女拎着食盒袅袅婷婷地向甘露殿走来。
彼时夜幕方临,侍女们还未来得及将殿前宫灯全部点亮,光线昏暗,看不清那两名宫女的脸。
见两人走得近了,长安道:“站住。”
刚走了两步的彤云停步转身。
两名宫女道:“不知公公有何吩咐?”
长安道:“陛下正在殿内歇息,待他醒了传膳时你们再过来,先回吧。”
两宫女互看一眼,其中一名宫女一边向长安走来一边道:“公公,您看送都送来了,这食盒是暖笼,保温得很,不如就先放在甘露殿吧。”
“你站住!”长安蓦然警惕起来,眯缝着眼打量那宫女道:“我看你怎么这么眼生呢?中午给甘露殿送饭的那两位姐姐呢?”
宫女眼神一凛,忽然从袖中抽出一把半尺余长的利刃,凶豹般向长安扑来,后面那名宫女见状,将食盒一扔,飞快地向甘露殿跑去。
长安看着宫女拿刀扎向自己,脑海中忽然闪过上辈子的最后一幕,其情其景,与眼下简直如出一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