慕容泓闻言,眼尾长睫一掀,光华流转,拖长了鼻音:“嗯?”
长安小心翼翼地仰着脸笑道:“待陛下亲政了,陛下负责挣钱养家,后宫娘娘们负责貌美如花,奴才负责伺候陛下和娘娘们。”
“你是朕的奴才,凭什么去伺候她们?”慕容泓俯下身来,伸指勾住长安的下巴,半警告半叮嘱地轻声道“只要朕不死,你在这宫里头的日子还长着呢,别殷勤过头,反忘了自己的本分。”
你妹的!说话就说话!离姐这么近做什么?好在姐不是真太监,要不就你这样动不动就开启搞基模式的,有几个太监能逃得过你的魔掌?
“是!奴才谨遵陛下教诲!”腹诽归腹诽,长安面上却还是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
本以为自己顺着他的话说了,这瘦鸡就该放手了,谁知他目光在长安脸上逡巡一番,忽问:“你今年多大了?”
长安不明其意,老实答道:“十五。”
“生辰是哪一天?”慕容泓继续问。
长安道:“爹娘死得早,奴才也不知道。”
慕容泓放开她,道:“十五,若是女子的话,可是及笄之年了。”
长安心中咯噔一声,大着胆子问:“不知陛下何出此言?”
“没什么,只不过看你这奴才纤纤细细的像个女子,有感而发罢了。”慕容泓一手支在桌沿,撑着额侧看她。
长安又露出那种蔫儿坏蔫儿坏的笑容,道:“陛下玩笑了,女子讲究的是贤淑贞静,就奴才这德性居然也能让陛下联想起女子来,看来陛下果然是知好色了。”
“大胆的奴才,居然敢说朕好色?今日若说不出个子丑寅卯来,少不得又得赏你一顿戒尺。”慕容泓睨着她道。
长安忙道:“这可不是奴才说的,这是书上说的。人少则慕父母,知好色则慕少艾,有妻子则慕妻子,仕则慕君,不得於君则热中。陛下您看着奴才居然想起及笄的少女,可不就是知好色了么?”
慕容泓抬起一腿作势要踢她,长安忙连滚带爬地躲至一旁,窃窃地笑。
“过来。”慕容泓懒得与这奴才置气,放下腿复又朝她招招手。
长安看他那副懒洋洋的样子,大约也不会真的动手打她,于是麻利地回到他腿边。
慕容泓从怀中拿出一把连柄带鞘不过五寸长的小刀,递给长安。
长安双手接过。小小一把刀,托在手中居然沉甸甸的颇有分量,刀柄刀鞘都乌沉沉的,不知是何种金属打造而成。她细看了看,仿佛正是昨天晚上慕容泓拿在手中把玩的那一把。
“陛下这是何意?”长安托着刀问。
“你这奴才实在没用,连个宫女都打不过,这把刀给你防身。”慕容泓侧着脸看着桌角绘有画眉玉兰的灯罩,鼻梁高挺眉眼淡然,然那睫毛却扑闪得比寻常快了几分。
长安:“……”
慕容泓顿了顿,忽然站起,越过长安背对着她道:“不必谢恩了。朕困了,伺候朕就寝。”
第87章论睡相的重要性
甘露殿外守夜的卫士子时换班,长安亥时末借如厕之名溜出了甘露殿,穿过大半个皇宫来到后苑之侧拱宸门与临华门之间,潜伏下来。
要说这偌大的宫苑黑沉沉静悄悄的还真是够瘆人的,也就长安胆子大,灯都不提一盏就摸过来了。不过话说回来,这手中有刀到底比身无长物要底气足些。
等到子正时分,远远便见三辆夜香车从拱宸门进来,每辆车上挂着两盏灯笼,晃晃悠悠地往这边来了。
长安从藏身之处走出去站在道中间。
三辆夜香车到了近处,最前头的那辆夜香车的车夫忽然发现道上似乎站了个人,忙勒住马匹。他提了灯笼从车辕上跳下来,走过去一照,发现果然是个小太监站在道中,便问道:“这位公公,深更半夜的,你站在这道中做什么?”
长安看了那车夫一眼,冷冷地弯起唇角,从腰间解下腰牌来在他面前一晃,道:“杂家是御前听差长安。”
车夫一听,肃然起敬,后头车上之人闻言,也纷纷跳下车来。
“不知公公拦住我等,有何贵干?”听闻长安是御前听差,那半夜三更出现在这儿就绝对不是巧合了,故而车夫问得甚是小心。
“我为何拦住你们,你们心中没数?”长安不答反问。
车夫面色微变,讪讪道:“小的们确实不知,还请公公明示。”
长安越过他走到夜香车边,掩着鼻子绕车一圈,回身对跟在她身后的车夫道:“杂家知道你们不过都是奉命办事的小人物,这样,你们把里面夹带的东西拿出来给我,杂家便放你们过去。”
车夫与同行几人交换一下眼色,上前道:“公公,小的们押送的是夜香车,装粪溺用的。什么夹带之物,小的们委实不明白公公在说什么。”
长安放下掩着口鼻的手,看着车夫道:“你们以为你们上头的人打点了拱宸门的守卫,杂家就拿你们没招了?没有真凭实据,杂家会来找你们几个倒夜香的麻烦?让你们交出东西来走人那是杂家体谅你们这些底下人的难处,可别敬酒不吃吃罚酒。”
车夫与同行之人面面相觑,一时还有些拿不定主意。
“此处离拱宸门不远,若是杂家此时闹将起来,拱宸门的守卫必会过来查看究竟。要不然,咱们试试当着杂家的面,他们方才没搜出来的东西,现在还敢不敢搜不出来?”长安眯着眼闲闲道。
那车夫是个明白人,知道他们上头的人虽然打点了拱宸门这一班侍卫,可这小太监是御前的人,若是这事捅到御前,谁能兜得住?
“公公,您说得对,小的们只是奉命办差的。可也正因为如此,若是丢了货,小的们怕是要吃不了兜着走啊,还请公公高抬贵手网开一面。”车夫朝长安跪下求道。
长安蹲下身子,手搭在车夫肩上,道:“杂家虽然是御前的人,但今夜杂家的身份是中常侍刘公公的干儿子。是你们上头的人先不识抬举,所以才有了今夜这出黑吃黑,与你们无关。你回去将杂家这番话原封不动地传给你们上头的人听,他们自然明白是怎么回事,不会怪罪你们的。毕竟,若是这事闹大了,谁都不好看。”
那车夫闻言,擦了擦额上的冷汗,回身冲身后之人做个手势。那人便钻入第二辆夜香车的车底下,从夹层中拿出一只包袱来,递给长安。
长安拿了那包袱,打开看了看内中之物,二话不说转身就走。
花了近半个时辰的时间跑到甘露殿,长安缓了缓气息才进入内殿,却不想一眼就看到慕容泓坐在榻沿上。
听到开门声,他转过脸朝这边看来。灯影下但见斯人玉容雅素美类好女,却又身形支伶弱不胜衣。
长安看着那样的他,暗忖:这人除了一颗心之外,从里到外大约再也寻不出第二处能以强大来形容的地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