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钟公子,已经比我预期得好太多了。不过,”长安将书重新包好放到一旁,看着钟羡贼兮兮地笑道“钟公子,你应该知道杂家的脸皮比这本书要厚得多。”
“不,我并不知道。”钟羡一本正经道。
长安:“……”
“你现在知道了。”她道。
“安公公有话不妨直说。”
“我希望你可以教我武功。”
钟羡:“……”
长安见他犹豫,唯恐他拒绝,忙解释道:“钟公子别误会,我的意思并不是让你从基本功开始教,我也知道,像我这么大年纪,学武已经晚了。记得以前我对你说过,我曾在宫中遇刺,那本书救了我的命。然而我不可能每天都往自己怀里塞一本书,刺杀我的人也不会每次都是拿着木簪子的宫女。有句话叫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我不敢指望自己下次还能有那么好的运气死里逃生。陛下赐了我一把小刀,可惜我并不知道该如何用它来保护我自己。我希望你能教我几个近身作战的招式,怎样用刀对付冲到你面前的敌人的招式。可以吗?”
钟羡面色凝重起来,道:“你是陛下的近侍,你本该是这宫中最不该直接面对刺客的人之一。”
长安道:“或许吧,但事实上我已经面对了两次,谁知道会不会有第三次。”
钟羡默了一瞬,抬起他那双清而黑的眸子看着长安道:“其实,我认为,你告诉我是谁要害陛下,哪怕只是一个怀疑对象,远比你学武功来得更有用。”
长安盯着钟羡道:“钟公子,我始终希望你能明白的一个事实就是,我信任你,不代表我信任令尊。陛下亦如是。”
“我也希望你能明白一个事实,我父亲并不能从我口中得知我所知道的所有事情。”
“那又如何?你是要让我相信你亲近陛下胜过于亲近你的父亲吗?那不妨现在来做个选择题,如果最后发现这一切的幕后黑手真的是你的父亲,你会如何抉择?钟公子,我相信以你的为人绝对不会撒谎,所以现在给我答案,是选择帮你的父亲,还是来陛下的阵营?”长安目光犀利起来。
钟羡眉宇纠结,沉默。
“别跟我说你信任你的父亲。当然,如果令尊真如你信任的那样忠诚自然最好,但我现在说的是如果。”长安有些咄咄逼人。
唯一的退路被封死,钟羡顿时被困在了这道曾困扰了无数有良心有操守的文臣武将的千古难题之中。
“给不出答案没关系,钟公子。如果这道题这么容易解答,就不会有忠孝难两全这句话了。”长安一边说一边折了两根竹枝下来。
“但是,在你能给出答案之前,请不要以为凭你一己之力能改变什么。一句话说到底,若是去了‘太尉之子’这重身份,你不过就是国子学里一名普通监生而已,甚至连郎官都不是,你能帮到陛下什么?所以,还是教我招式吧。”长安将竹枝递给钟羡。
钟羡看她一眼,接了竹枝在手,问:“陛下现在还在选郎官吗?”
长安不怀好意地笑道:“不。不过如果我向陛下推荐钟公子,以钟公子的美色,当选应当不……啊!”她话还没说完,胳膊上已被钟羡抽了一下。
“你在做什么?”竹枝抽得很痛,她捂着胳膊质问钟羡。
“你不是要我教你招式吗?世上没有任何两个敌人是完全一样的。他们的身高、作战经验、出手的招式、力量、速度还有角度,都各不相同。所以没有可以应御万敌的招式,只有可以应御万敌的反应。这种反应能力全靠在对战中积累经验方能获取,你刚才已经学到了第一招,它的名字叫出其不意……”钟羡板着脸开始说教。
长安:“……”她怀疑这家伙根本就是在公报私仇。然而,如果正人君子的钟羡也会公报私仇的话,那么,离真正撕下他面具的日子还会远吗?
如是想着,她表面听得认真无比甚至一脸崇拜,私底下却突然出手,用竹枝迅速无比地戳了钟羡的小腹一下。
钟羡:“……”
长安得意洋洋:“钟公子,正所谓教学相长,你刚才也学到了一招。”
“什么?”
“反派死于话多!”
钟羡挑眉。
然后,竹林里就上演了一场反派boss与新手村菜鸟的遭遇战。
好在午休时间就那么长,待到钟羡结束战斗回去上课时,长安不但小命还在,而且还能生龙活虎地去私会赵椿。
当然了,所谓的私会,也不过是两人在明义殿后擦肩而过,赵椿在擦肩而过的瞬间塞给她一只布袋而已。
长安离了含章宫,找了个无人的角落将布袋里的东西倒出来一看:一锭银子,一条挂着玉佩的明珠络,还有一封密封的信。长安没有丝毫迟疑也没有丝毫觉悟就撕开信封拿出信纸,展开。
赵合这厮字写得不错,人也很上道。信中没有提及名字,没有提及对方在宫中具体的差事及处境,只入骨三分地表达了自己对对方的同情与爱慕之情,引经据典辞藻华丽,最后还作了个哪怕自己身首异处,也会救对方于水火的保证。通篇看下来,赵合那颗披着爱情华丽外衣的色欲之心几乎都要从字里行间蹦出来,做作得让人想吐他一脸。
只不过……长安收起信纸,脸上挂着一丝蔫儿坏蔫儿坏的笑容向长乐宫走去。
无论如何,这宫中终有一人,对这种调调无法抗拒。
第115章套
长安一路来到长乐宫甘露殿后院,老远就看到嘉言吃力地拎着一只便桶出来。饶是她站得这么远,那股味儿还是无可避免地飘了过来。
她悄悄用袖子捂住鼻子,心中想着在甘露殿呆了几个月下来,连鼻子都变娇贵了。不说小时候,就说来盛京的路上,与她同车的人,甚至包括她自己,谁身上没有屎臭尿臭?没有手纸擦不干净是一回事,有些人上完茅房根本就不擦。
从这一点上来说,她应该感谢慕容泓,自从成了他的人,呸!自从成了他的奴才,至少她用得起手纸了。
这时恰有两名宫女去净房,掩着鼻子经过嘉容身侧,大约说了什么不中听的话,嘉言绷着脸愈发加快了脚步。
长安跟着她出了院子,然后就站在院外一株凤凰木下等她。
不多时,嘉言提着空桶回来,正抬袖擦额上的汗,一抬眼看到长安站在不远处笑眯眯地看着她。她愣了一下,脚步不免迟疑起来。
“怎么那副表情?如今像杂家这般笑着等你的人应该不多了吧。”长安扬声道。
嘉言有些无所适从地低了头,踟蹰片刻,拎着桶往这边走,走了两步忽又停住,将桶放在一旁,自己走了过来。
“安公公,你找我有事?”一段时间不见,这姑娘身上那些让长安不舒服的棱角已经被磨得差不多了。她不是嘉容,她懂得思考,这段竟日与屎尿为伴的日子应该足够她想明白许多事。
“还记恨我吗?”长安问。
嘉言急忙摇头,道:“落到今天这个地步,是我愚蠢,咎由自取,与安公公无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