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这番好心,确实不是为你。慕容孤是你的儿子,也是陛下的。他被自己的父亲过继给伯父,心中必然已经有伤,你若再含恨自尽,我担心这孩子心中生恨会毁了自己的一生。诚然他不是我的儿子,他一生是好是坏也与我没有半点关系。生在天家,为了那把龙椅那身龙袍,父子反目兄弟相残的事情并不鲜见。但是我希望你明白,只要有我在,慕容孤,永远不可能有机会弑父杀弟夺位成功。
“你固然没有大错,但你尹家的覆灭,却是实打实的铁证如山,你二哥尹衡一开始便勾结慕容怀瑾与福王也是事实。你若真的爱你的儿子,希望他有个好的将来,你就应该让他明白,尹家落到如此地步,你落到如此地步,他落到如此地步,都是你尹家自作自受,与旁人无涉。
“我听说你将他教养得很好,宫里宫外的人对他都是交口称赞,那你在他眼中,必然是个正直慈祥的好母亲。我可以让你和他见面,但是你必须继续扮演好你母亲的角色,而不是一个被打入冷宫的怨妇,和满腔仇怨的复仇者。待他长大了,若他还是一个孝上悌下备受称赞之人,待他大婚时我会请求陛下放你出去与他同住,享受天伦之乐。是拉他与你一同堕入黑暗,还是让他牵着你一同走进光明,这个决定,你来做。”
长安话说完了,转身就要离开。
“长安,当年我差点害死你,你真的不恨我?”尹蕙大声问道,“为了在陛下面前表现得贤良淑德,不得不原谅差点害死自己的凶手,心里很难过吧?”
长安停住脚步,回过身来。
“你看到陛下难过,只会想到除掉让他难过的人。而我看到陛下难过,只会想着如何才能让他不难过。这,就是你我之间的不同。”
她撂下这句话,再不停留,直接就出门而去。
人离开了,门却还开着,阳光大喇喇地洒在门槛上,一片耀眼的光明。
尹蕙的视线却再一次被泪水给模糊了。
她咬着自己的下唇低低地哭:“长安,你赢了,你彻底赢了。我不如你爱他,不如……”
长安来到院外,不见等候在此的侍卫,心中正有些不安,却见慕容泓从一旁的角落里走了出来。
“陛下,你怎么来了?”长安问。
慕容泓却不言语,上来就抱住她,抱得紧紧的。
“长安,我何德何能,这辈子能遇见你,还能与你共结连理?”他声音发涩,像是强忍着泪意。
这个男人,在她面前总是那样脆弱。
长安回抱着他,道:“你是没什么德能,就是脸长得好看而已。”
“真的吗?”
“真的。”
“感谢爹娘让我生了一张好看的脸,可以吸引到你。”慕容泓稍稍放开她一些,目横秋水地看着她。
长安目光俏皮地仰起脸来用鼻尖蹭了蹭他的鼻尖。
他也回蹭过来。
两个人都笑了,手牵着手离开了这方压抑的天地。
十月二十二,慕容泓与长安大婚。
当长安穿着曳地的凤袍,手执却扇半遮着脸,在随行仪仗的簇拥下缓缓走进丽正门时,回想十四年前被人抬进来的惨况,当时只怕再也不会想到,有朝一日,她会为了一个人,心甘情愿地走进这扇易进难出的门。
然而当她步过百官罗列的广场,仰头看到深秋温柔的阳光下,那被一身大红喜服衬得身姿潇洒面庞如玉的真命天子不顾于礼不合百官侧目,带着雀跃的表情从那高高的台阶上快步下来迎她时,她知道,在今天,她这朵无依无靠飘零了两世的桃花,真正找到了那根属于自己的枝丫。
慕容泓来到她面前,看着她,眼中的柔情蜜意,比头顶上的阳光还要灿烂几分。
“从今后,我们朝夕相对,再不分离。”他道。
“好。”长安在扇子后面对他微微一笑。
慕容泓的幸福喜悦满得几乎要从心间漫出来,他牵着长安的手,在万众瞩目中带着她一步一步往台阶上走。
长安看着他俊秀的侧脸,没有错,那是爱情的模样。
没错就好,来路不必回顾,以后,她也只会一往无前。
皇帝大婚,太尉嫁女,太尉府上也是忙到很晚才安静下来。
张竞华送钟夫人回了赋萱堂,给她捏肩捶背。
钟夫人舒坦地靠在椅背上,对张竞华道:“还是你捏得最舒服,屋里这帮丫头片子,没一个人有你这份功夫。”
张竞华抿着嘴笑,道:“娘若准许,我天天来给您捏。”
钟夫人伸手拍着她的手背道:“你已经够忙的了,哪日得空好好教教这些丫鬟才是正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