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2 / 2)

鲸波 巫羽 2573 字 2023-09-27

胡语。慕远夷斥道。

那请说说,你们鲛人的事,也顺便道一道我叔祖当年的事吧。陈景盛哑笑,他笑时倒不至于勾魂夺魄,却让慕远夷不觉瞪了他一眼。

陈郁是何许人也,他曾是一艘巨船的纲首,他以陈景盛作为继承者,这人必然也不是寻常之辈。慕远夷此时倒是释然,也难怪这人伏窗窃听,陈郁却不加制止。

我说给你听,信不信随你,切记不得再告诉别人。慕远夷这般开始了他的讲述,此时阳光披洒,树下的两人身上、脸上光斑晃动。

时光在不知不觉中逝去,长长的故事听完,陈景盛用手支住下巴,陷入长久沉思。他没有惶恐失色,整个倾听的过程很镇静,他是一位很好的倾听者,他心胸广阔,海纳百川。

秋风阵阵刮过,枯叶飘落,慕远夷看着落叶,这时,他听陈景盛道:我有一事不明。慕远夷示意请说,陈景盛问:外人要如何才能进入鲛邑?

慕远夷真没想到他问得会是这么件事,一时懵住。眼前这位田夫不只接受他讲述的事情,而且压根没被吓着。

瞅一瞅陈景盛,慕远夷说:你去不了。

还真是毫无保留,直接一口回绝。

陈景盛没有因此沮丧,他不过是好奇罢了。慕远夷讲述的事,他也绝非不惊讶,他很震惊。

叔祖的存尸行为令人难以理解,他将一位友人的尸体送往鲛邑,而没让死者入土为安,做出这样的事,违背常情与道义。

而今还有一件麻烦事,就是这个被送往鲛邑的死人,因为一场海上风暴,竟是复活了。

哪怕博识洽闻如陈景盛,他仍不大相信死人能复活,慕远夷的一些说法,无疑存疑。

慕公子,你所说的海玉魄,究竟是什么东西?陈景盛这次正儿八经地道出他的疑惑。

慕远夷缓缓述道:海玉魄出自龙屿,是海龙的额中物,龙死后才能获得一枚。此物世间稀罕,历来为番国君王所有。海外君主亡故,会用海玉魄作为口含,据说它能收聚魂魄,保尸身不败,令人死而复生。

陈景盛摸了摸下巴,六十年前,叔祖也才十八岁,他手中怎么会有这样稀罕的东西?

你说的那位赵由晟,他如今复活,他去了哪里?陈景盛问。

他会怨恨叔祖吗?还是会回来报叔祖的恩情?然而一切终无意义,叔祖时日不多。

话语落下,风卷枯叶,沙沙作响。

慕远夷接住一片飘在跟前的银杏叶,犹如捕抓住一只金色蝴蝶,他幽幽道:他终会前来。

拍落一片挂在头发上的枯叶,陈景盛想可真是骇人,一个死去六十年的人,突然复活。他还是年轻时的模样,仿佛这六十年根本不存在,而他的所爱,早已香消玉殒,他所有在世的亲友或仇人,或已死去,或即将病逝。

他心中做何感想?他会恨那个兄长参与杀害他族人,自个还擅自喂食他海玉魄,将他尸体送进鲛邑存放的叔祖吗?

换做自己是他,陈景盛想,遭遇这样多舛的命运,旷古未闻的离奇事,怕是要因此崩溃发狂,攒聚满腹的恨意,恨天怨地怪故人。

院外,一阵脚步声响起,陈景盛朝门口一望,认得是家中一位脚力轻便的仆人,猜到叔祖那边该是有什么事,他对慕远夷说:走吧。

两人迈出书屋,仆人正好来到门口,陈景盛问他有什么事?果然是叔祖醒来,正在找他和慕远夷。

通报后,仆人往回走,大步走在前头,陈景盛带着慕远夷在后。他们绕着书屋外的一汪水池行走,三人的身影倒影在水中,这时,慕远夷听到不远处传来孩子的笑语声,他止步回望,见是两个十来岁的男孩,他们一前一后追逐,进入书屋。他们衣着粗陋,应该是佣户或者奴仆的孩子。

恍惚之间,慕远夷仿佛见到了年少时的赵由晟与陈郁,他们华服玉饰,言谈甚欢,也是这般的年纪。

陈景盛回头,不解地望向后头止步不前的慕远夷,忽然听他道:他们少年时,在这里住过一段时日,你叔祖,还有赵由晟。

陈景盛的嘴巴张大,脸上浮现些许惊讶,但也仅此而已,他携带上慕远夷,继续前往陈郁居住的后院。

土道仍是泥泞,渐渐陈景盛落在了慕远夷和仆人的身后,他饶有兴趣地端详慕远夷行走的仪态,真是轻盈而优雅。窄细的臀腰,笔直的长腿,一头如堆鸦的乌发,露在衣领外的脖颈白如玉。

陈景盛忽然有点明白叔祖当年怪异的行事,心想不知道赵由晟是怎样的一个人?

会像慕远夷这般清雅美丽吗?他必然不是个凡夫俗子,以致叔祖因他的死而无法释怀,漂泊海外数十载,到风烛残年才肯踏上故土。

作者有话要说:赵由晟:臭小子你过来,叫我这样名字的会是受吗?

第4章长生树下

三江那边,一直没有赵子真的消息传回,陈景盛已经派出两拨人前去,起先他还着急,后来再不急了。

陈郁想叫赵子真来,因为他是赵由晟的族亲,且是个可靠的人,陈郁本要托付他赵由晟的尸身。

而今,赵由晟复活了。

偏偏陈郁寻找复活的机缘而不得,偏偏他等了一辈子,在快死的时候赵由晟才醒来。一死一生,一生一死,大抵是他们的命运吧。

自打知道赵由晟的事后,陈景盛便让仆人留意访客,甚至还组织数位看院的健仆,执着兵器蹲守在门口,严阵以待。他会如此提防,实在不是多心,他们陈家对赵由晟及其族人的悲惨遭遇,负有责任。

再说,也许赵由晟也不想被人保存尸体,六十年后再复活来面对这亲友殒没,物是人非的世间。是个人,有此遭遇,心里难免怨恨。

何况,死而复生后的他,大概也不是人不是鬼了,那样说不定性情更是古怪,行事更为偏激。

陈景盛到院门口巡视,问健仆有没有见到什么怪异的人?健仆说没有。慕远夷跟在身后,淡语:他是位翩翩郎君,绝非丑怪之人。

比我如何?陈景盛问得还挺认真。

慕远夷摇头:你差远了。

陈景盛的小小在意随即拂去,他也不差啊。

他在叔祖的关照下长大,成长得很快,叔祖而今还有一艘海船在进行贸易,由他负责,虽然他派出家仆代他出海,没有亲自跟船。他年仅弱冠,往港口一站,论谁见到他,都得恭恭敬敬。

很快,距离慕远夷所说的三日后大限,只剩一天。

清早,陈郁回光返照,人精神许多,竟能下床。他望向窗外的秋色,喃喃自语:已是深秋,白果树的叶子也都黄了吧。他嘴角微微扬起,眼神温柔,眼中难得有光泽。

突然像似整个人都康复了,而这却是因为他即将死去。

陈景盛搀扶陈郁,慕远夷陪伴,三人前往陈家书屋赏秋,一众仆人抱席提盒,跟随在后。

三人在银杏树下席坐,落叶缤纷,寂静而安宁。陈郁手扶凭几,仿佛不知疲倦般地和慕远夷闲谈,谈自己年少时的事,谈他和远夷的初识,及后来的一再重逢陈郁经常去鲛邑看赵由晟的尸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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