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笑着看陈郁,陈郁被看得不好意思,把头低下,他感觉到对方在摸自己的头,动作轻柔。今晚洗头,陈郁将头发放下,昏暗中,他长发垂肩,十分秀气,而夏日的短中单穿在身上,露出白皙的脚腕和手臂,也让人想将他庇护在怀。
赵由晟揽陈郁的腰身,将他拉向自己,陈郁知道他的意图,很主动往他的怀里靠,两人很快贴靠在一起。
小郁,我有些倦乏,想在你床上睡一会。
阿剩,你睡吧。
赵由晟说是倦乏要入睡,但手臂仍搂住陈郁的腰,压根没打算放开,陈郁陪伴他,把头枕他肩上,安安静静的。
隔着衣物,两人的体温传递,陈郁耳边是赵由晟平缓的呼吸声。
赵由晟确实太倦了,搂着陈郁很快睡去,陈郁保持姿势在他怀里躺着,见人睡着,决定爬起来。墨玉有时深夜起来,见陈郁房间有灯火会过来探看。
陈郁小心翼翼拉开赵由晟搂住自己腰身的手臂,避免把人弄醒,他挪开身子,拉离与赵由晟的距离。陈郁坐在床沿,看身侧入睡的赵由晟,他的眉头舒展,眉毛敛起清醒时的英气与凌厉,他的鼻子笔挺,鼻翼窄,再配上一对薄唇,使得他的面相看起来寡情,冷漠。他抿起的双唇看刚毅而冰冷,但应当是温热的,他笑的时候,就亲和许多。
陈郁想阿剩与他说话时,言语总是温柔的,眼里带着情感,并不似他入睡时给人的感觉。陈郁想,如果阿剩对自己冷冷冰冰的,自己应该就不会喜欢他了。
悄悄地,陈郁靠近赵由晟,把脸贴凑,他屏住呼吸,偷偷地去亲对方的嘴角,他碰触到他的唇,柔软的,温热的,还嗅到他唇上淡淡的酒气。
陈郁满脸通红,但沉着冷静,想偷偷地把自己的唇移开,不动声色地,倏然,他的头被只大手按住,赵由晟睁开眼睛,一双黑色的眸子深不见低。
我陈郁慌得想说点什么,但他失去机会。
赵由晟激动地堵住陈郁的双唇,用力吻他,那是一个长吻。陈郁太过紧张,差点忘记用鼻子呼吸,把对方的衣襟抓得起皱。
两人好一会才分开,陈郁不敢直视赵由晟,他被对方摸了一把脸,接着听到低语声:别怕。陈郁才意识到自己的身子在颤抖,但那其实不是害怕,似乎也不单是激动,更是欣喜。他被赵由晟的双臂紧搂,贴着胸口,他听到对方的心跳声。
逐渐,陈郁平静下来,双肩不再抑制不住的抖颤,而赵由晟搂抱他的力道也在消失,陈郁抬头,两人终于有眼神交流,他们心意传递,无需言语。
外头传来更夫敲更的声音,二更天了,赵由晟穿上鞋子下床,整理衣衫,他该回家去了。陈郁去开门,手刚摸上门栓,就觉赵由晟从身后贴过来,把住他的手臂,咬着他耳朵说:小郁,我先回去,下趟再来。
陈郁小声应道:嗯。赵由晟的气息吹在他脸颊上,顿时觉得脸上发热,想来是脸红了。
赵由晟自己开门,提上一盏灯笼,步出房门,他示意不用送,但陈郁还是跟了上来。院子打开后院门,赵由晟和吴杵离开,陈郁站在门口看他们提的那盏灯消失在黑暗中。
夜已深,院子关上后院门,回屋里头睡觉,陈郁也返回自己的房间。
房中的烛火依旧,只是床上没有那个躺靠在上头与自己说话,小眠片刻的赵由晟,陈郁第一次觉得他的房间原来如此空荡。
坐在床上,手指碰触自己的唇,回想赵由晟亲他时的感觉,那是个甜蜜的吻,陈郁傻傻笑着。也许这是一个无法成眠的夜,陈郁熄灭烛火,躺在赵由晟曾躺过的地方,他在席被上寻觅着对方残存的宫香气息。
这份缕缕的气息,在黑暗中仿佛化作一具身躯,将自己拥抱在怀中。
这夜的陈宅,还没入睡的人并非陈郁一人,还有陈繁,他一向晚睡。他听到赵由晟在后院门的叫门声,心里纳闷他这么晚过来做什么,虽然用脚指头想也知道他肯定是来找小郁。
陈繁不喜欢赵由晟和他弟弟走得这么亲近,他这人有过人的直觉,从很久以前,他就觉察两人亲好得不像话,现在两人都长大了,更是变本加厉。
这么下去,早晚要出事,无奈父亲并不禁止他们往来,有时陈繁很不能理解父亲的做法。生活在海港,常能听闻到男子间的□□,但这样的事,一向为世俗所不容。
陈繁就住在陈郁隔壁的院子里,他故意在屋中等待,等赵由晟什么时候走,这厮要是敢留下来过夜,他才不管他是不是宗子,铁定要去撵他走。
弟弟养在家中深受保护,烟花场地都不曾踏足,纯真得如同一块白布,赵由晟明显是个在勾栏瓦舍混过的浪荡子,不说这些地方,他还是番坊常客,陈繁从费春江那里有耳闻。
陈繁坐在书案前心不在焉地翻动账本,觉时间过去许久,十分懊恼,赵由晟怎么还不从他弟弟的房间里出去?
这个混账不会是对他的弟弟做了什么!
按捺住性子,陈繁没去探看,继续等候,终于二更天敲响,接着后院门再次被打开,听到人语声,赵由晟终于走了。
陈繁深感赵由晟夜访的事必须得告诉父亲,再不拦阻他们两人往来,可就太迟了。
赵由晟二更天才回家,身上还带着酒味,好在母亲早已入睡,否则他难免要挨训。要是让父亲知道他这些时日天天不着家,怕不只是被训,还要被打咧。
幸好父亲在惠州当官,没人管制他。
寝室灯火昏暗,燕燕的身影几番进出,端水倒水,燎香铺被,赵由晟脱去衣物,上床睡觉,燕燕熄灭烛火,无声无息退出,将房门关上。
她闻到赵由晟身上的酒味,猜想他可能是去寻欢作乐,但是又很奇怪,经由这段时间的服侍,她觉得自家郎君绝非酒色之徒,却也不知道他天天外出是在做些什么?
九月到来,赵由晟让苏勤在海港的酒馆招船工,他人也在酒馆里,但不参与。苏勤是个老练的干办,一个下午时间,就将需要的船工招满,而赵由晟也听酒友郑远涯闲扯了一下午。
原本赵由晟没打算让郑远涯知道自己买了条船,奈何这家伙常在城东晃悠,早瞧出端倪,赵由晟就也不瞒他。
郑远涯说他家的海船偶尔也会到宾童龙进行贸易,但没有进入官场的官凭,只能在港口卖货,卖的都是日用陶瓷器,别看不少海商在卖,还是很有挣头的。
只要有官凭,能出入官场,甭管你卖什么货都有人买,就从没听说生意折本的,全都挣得腰包鼓鼓。
提起这些事,郑远涯真有点羡慕嫉妒恨赵由晟这个幸运的家伙。
这个下午,郑远涯还告诉赵由晟一件事,他是随口一说,但对赵由晟别具意义。
当时,酒馆里有不少说话南腔北调的酒客,一听就是外来的水手,郑远涯把条水煮虾熟练剥壳,丢嘴里,含糊不清说:今早我在海港看见一艘杨家的船,看来连杨家都要听从刘恩绍的召集,这趟肯定是来参加海商行会。
郑远涯见赵由晟只是喝酒,并不言语,纳闷瞅他,问他:你不会没听说过明州杨家吧?不应该啊,老赵明明什么事都知道。
哦,我知道。赵由晟搁下空酒碗,搬起酒坛子又给自己满上。
也不知道杨家这趟会派谁来?杨钦、杨森、还是杨焕呢?郑远涯自言自语,他对杨家看来非常熟悉:杨钦这厮很不地道,杨森是个闷葫芦,杨焕还有点意思,舍人,我觉得他跟你挺像的。
赵由晟冷语:怎说?
gu903();说不清楚,感觉。郑远涯很多事都凭感觉,他和杨焕能说上话,也当过酒友,他夸道:杨焕十八岁就率领海船出海,很有本事,剑术也是一顶一,你们俩要是打一架,不知道谁能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