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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的三省堂除了沈治便无旁的人在,连他身边最受重用的长随都被他遣了。

张妈妈一进来,他便起身道:“郡主那头,可是有甚吩咐?”

张妈妈从怀里取出一封信,“郡主交待的事俱都在这。少主此次来扬州任务有二,只这些个任务都是对他的考验。除非少主有性命危险,否则你莫要轻举妄动。”

沈治郑重颔首,接过那信,却不急着拆,只看着张妈妈道:“郡主的身子如何了?闻溪去了肃州,一切可好?”

张妈妈笑了笑,道:“大爷有心了,不管是郡主还是闻溪姑娘,她们母女二人都很好。老奴不能久留,该回去漪澜筑了。”

她一走,沈治便拆开信看,短短数行字,他来来回回看了几遍,之后方推开一边的隔门进去书房。

书房里陈列着数排黄花梨木书架,沈治穿过书架,来到墙边,静静望着墙上一卷春山先生的画。

就这般痴痴看了许久,方小心掀开画,在墙上轻轻一按,一个暗格“哐”一声徐徐推了出来。

沈治将那信放入暗格里,又仔细整了整画卷,方提步离开书房。

张妈妈夜里去过三省堂的事,容舒自是不知,她昨儿个几乎是一沾枕子便睡着了。

今晨起来时,头还昏沉沉的。

只她心里记挂着事,忍着不适,用过早膳便唤上落烟,带着阿娘备好的礼,匆匆离开沈园。

沈家乃积善之家,族人不管嫡支旁支基本都住在扬州,容舒今儿去的地方便是沈氏一族的祖屋。

祖屋在城郊一处山清水秀、风水极好的地方。

容舒幼时常来这地方,族里几位老人家也不嫌她出生时辰不吉祥,每回她来,都乐呵呵地给她说沈家是如何发迹,又如何一代代相传至今的,其中要数叔婆婆待她最好。

叔婆婆是外祖的堂妹,也是眼下族人里年岁最大的老寿君。

人的年纪一大,便格外爱念叨从前的旧事,一说起过去简直是止不住话匣子,从前藏着不说的话,被容舒哄哄,倒豆子似地倒了出来。

“其实你舅舅啊,当你娘的兄长也挺好。你外祖本想让你舅舅入赘后做你娘的左膀右臂,担起沈家的家业。可姑娘家整日出外同人吃酒说买卖,还时不时带着一群家仆出远门谈生意,太累了。女儿家守着家便好,外头的事都交给男人去做。你瞧这些年,你舅舅把沈家的生意打理得多好。”

容舒在叔婆婆说话时从来不打断,但说到这儿,她可就不依了。

“才不是,若是阿娘执掌沈家,定然不会做得比舅舅差。”

老寿君也不恼,知道这小妮子最爱护着珍娘,心里头还挺欣慰,一叠声地说“好”,“你娘就是最厉害的。”

容舒这才笑了,她在祖屋住了七八日,总算是慢慢拼凑出了当年的事。

舅舅的确是外祖母娘家那边儿的孩子,认真说来,还是阿娘出了五服的表哥。

外祖父打小收养舅舅,又将生意之道倾囊相授,就是为了舅舅入赘后能同阿娘一起守住沈家的家业。

只舅舅从上京回来后,一切都变了。

变故就在建德三十六年那一年。

舅舅回来后没多久,阿娘便亲自去找外祖父,说不想同舅舅成亲了,只想做舅舅的妹妹。

容舒了解自家阿娘的性子,若真的是不喜欢舅舅,不会等到快及笄了才说这样的话。只可能是舅舅同阿娘说了甚,阿娘才会去求外祖父。

之后外祖父力排众议将舅舅入了族谱,应当也是信任舅舅的。

可后来阿娘出嫁,外祖父却偷偷藏了三成家产在阿娘的嫁妆里,还不许阿娘同舅舅说,怎么看都像是对舅舅有了提防之心。

那三年发生了何事?

不得不说,当一个人对另一个人起疑心时,再看那人做的事,竟好像处处都透着不对劲儿。

前世,沈治是不是真的通敌叛国了?

而外祖父,当真是病死的么?

这念头一出,容舒惊得眉心一跳。

从祖屋出来,落烟便快步走了过来,对容舒悄声道:“容姑娘,都察院那顾大人想见您一面,这会正在水潭那头等着。”

顾长晋?

容舒讶异地往水潭望去,果见那里停着辆十分不起眼的马车。

车帘微微挑开,能看见男人一截洁白如玉的下颌与薄薄的唇。

的确是顾长晋。

上回在渡口一别后,容舒便不曾见过他。

在客船时,他还曾问过她识不识得一个叫“凤娘子”的人。

他莫不是为了这事来的?

这事她倒是请拾义叔帮忙打听了的,只这几日她忙着查沈家的旧事,一时无暇去辞英巷。

思及此,她便对落烟道:“姐姐在这等我罢,我去去就回。”

第四十七章

斜阳照水,落日熔金,她绣着金丝的裙角被霞光映得流光溢彩。

顾长晋望着走在暮色里姑娘,心跳得很快,却又不像是从前那种得了心疾般的快。

很奇怪的,随着他做的梦越多,那种疯狂地恨不能破开胸膛的心悸渐渐少了。又或者说,随着他对她的喜欢越来越多,他的心便越来越安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