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9节(1 / 2)

顾长晋眸色微动,听玄策这意思,竟像是要彻底放下与梵青大师的恩怨,离开大慈恩寺。

玄策说罢这话,也不管顾长晋应不应,兀自转身离去。

容舒一直被顾长晋护在身后,他二人在密道里的对话,自是一字不落地入了她的耳。

听见玄策说起肃州那“杀夫案”,她下意识便抿紧了唇,大抵是太过震惊,连自个儿的手被顾长晋紧紧攥着都不曾察觉。

玄策的身影一消失在密道,顾长晋便十分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往外走。

“我们先出去。”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二人又回到了院子。夜愈发深了,空气中的水汽凝在头顶的树叶里,被风一吹便“啪嗒”一下落在容舒的手腕。

手腕上的凉意终于令她觉察到异常,轻轻一挣,手便从他掌间挣脱。

顾长晋看了她一眼。

“我兴许知道丁娘子与那‘杀夫案’有何干系。”容舒抬起眼,清澈的眸子跟在泉水里浸过一般,“管大人之所以会判陈梅与钱大的婚约无效,是因着陈梅的叔叔无权给陈梅定下婚事,依照大胤律令,唯父丧母亡者,陈梅的叔叔方能给她定亲。”

顾长晋道:“你的意思是,丁娘子是陈梅的母亲?”

容舒颔首道:“陈梅在户籍上的确是双亲俱亡,但她坚称她的母亲未死,还说她母亲一直悄悄回来看她。是以,丁娘子很有可能就是陈梅的母亲。”

“只是大人,这桩案子,不该发生在嘉佑二十一年。”容舒定定望着顾长晋,面色凝重,“这是嘉佑二十三年三月,你去了青州后才出现的案子。陈梅应当是在嘉佑二十二年的十月嫁给钱大并刺伤钱大入狱的,为何这桩案子会提前发生?”

这世间的律法对女子尤为苛刻,只要是谋害亲夫,不管丈夫有没有死,受的是轻伤还是重伤,也不管妻子谋害丈夫有无苦衷,只要有谋害的行为,那官府便一定会判那妻子死刑。

这桩案子的关键便是陈梅与钱大的亲事是不是有效,而要令这桩亲事无效,那便要证明陈梅的母亲尚在人世。

“你怀疑有人想借着这个案子将陈梅的母亲,也就是丁娘子逼出来?”

容舒轻轻颔首:“这只是我的猜测,前世我被送来四时苑之时,这案子已经定谳,陈梅与钱大的婚约无效,陈梅最后是以伤人罪定的罪。”

钱大未死,只要这桩亲事无效,陈梅便没有杀夫,也不必被斩首了。婚约既然无效,只可能是陈梅的母亲的确就像她说的那样,并未死。

顾长晋沉吟半晌。

本该在嘉佑二十三年才发生的案子,提前到现在发生,说明这桩案子是人为的。

萧馥派闻溪去肃州寻人,定然就是为了寻这位丁娘子。大抵是遍寻不着,又恰巧知晓丁娘子还有一个女儿,便想用这法子逼丁娘子自己现身。

若不然,一个穷困潦倒的老光棍何以能一下子拿出数十两银子求娶陈梅?

只这丁娘子是谁?为何萧馥一定要找到她?

还有闻溪,玄策说是官府的人将她接走,会是谁?

“我先送你回去。”顾长晋望着容舒,“容家的事……”

他本是想问要不要他来处理,然而对上那姑娘的眸子,这话忽又变成——

“你想如何做便如何做,我会将一队金吾卫交给常吉。”

让她放手去处理承安侯府的事,是支持她与容家做个了结,将金吾卫交给常吉,是为了护她。

容舒低眸看着灯色昏黄的灯笼,轻轻道了声谢。

马车踩着夜色行在官道,回到宛平县的客栈时,子时已过半。

盈雀、盈月张罗着给她梳洗,收拾停当后,容舒来到窗边,掀开帘子,见外头的马车已经不见了踪影,方悄悄松了口气。

夜里在榻上,她却久久不能入眠。

好不容易睡下了,一个又一个支离破碎的梦纷沓而至。

翌日一早,常吉过来给她回禀邱石杨的事,见她眼下两团乌青,忖了忖,便道:“姑娘可要再歇一会?总归这些事也不急着这会同您说。”

“不碍事。”容舒目光扫过常吉皱巴巴的衣裳和身上的血迹,问道:“邱石杨可是招了?”

“那厮是块硬骨头,属下费了些功夫方套出一些话来。”常吉将一张写满字的纸递给容舒,道:“再耗几日,大抵就能让他将全部秘密吐出来。”

容舒仔细看完,颔首道:“国子监旬日休假,下月初的旬日,我们便回承安侯府。”

今岁上京的初雪来得格外早,十一月十日,便已经下过两场雪了。

坤宁宫的宫婢一早便起来扫雪,还有人搬来椅子,拿着个绑着棉布的竹梆敲檐下将将结成团的冰棱。

许鹂儿从司乐司过来,见宫人们忙忙碌碌的,笑着见礼后便在廊下安静等着。

坤宁宫的人都知晓皇后娘娘喜欢许女史,是以见到许鹂儿一大早就来,也不惊讶,笑着让人给她送来手炉。

许鹂儿等了片刻,桂嬷嬷便出来同她道:“你有心了,今儿皇后娘娘要出宫祈福去,你回去司乐司罢,这几日你也累了。”

戚皇后这几日总是不能安眠,朱嬷嬷便差许鹂儿过来给戚皇后唱佛曲,念佛经。她声音儿好听,便是念起枯燥无味的经书也要比旁人动听许多。

戚皇后好几回都是在她的诵经声入梦的,也因此,桂嬷嬷看许鹂儿是一日比一日顺眼。

许鹂儿闻言,拢了拢手炉,便柔声道:“鹂儿一点儿也不累,能伺候皇后娘娘是鹂儿的福气,若不是皇后娘娘,鹂儿这会早就成了一抔黄土了。”

她的那些过往这宫里的人都知晓,桂嬷嬷笑道:“那也得你是个好姑娘,皇后娘娘才会开恩宣你入宫做女史。”

许鹂儿莞尔道:“皇后娘娘今儿出宫祈福,嬷嬷不若让鹂儿陪着罢。娘娘路上闷了,还能有鹂儿给她唱个小曲解闷。”

桂嬷嬷心神一动,这趟出宫一来一回少说也要三个时辰,娘娘昨个夜里一日未眠,有许鹂儿在,一会在马车里兴许能睡上片刻。

总归到了大慈恩寺,将许鹂儿留在马车里等着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