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也轻轻咳了一声:“你现下没事了么?”
李时和“嗯”了一声:“等子时以后我再回含元殿,这会儿有空,我带你去看烟花。”
一听烟花,沈辞柔整个人都兴奋起来,恨不得立刻跑到宫墙上:“好,那我们这就去。”
李时和含笑点头,挽着行灯往前走。
沈辞柔连忙跟上。她与李时和一月没见,通信总没有见面的感觉,压了一月的心思全想说,又是头回入宫参除夕宴,既新奇又兴奋,随意一拈就是个话题。她说得多,李时和耐心地听着,顺着她的话应,却不说自己的事,偶尔似乎想开口,旋即又糊弄过去,反而让沈辞柔多说些话。
这个态度有点怪,但沈辞柔一时判断不出,讲到半道上干脆不说了,只跟在李时和身后慢慢地走。从背后看,李时和的身形显得更漂亮,腰背笔直,像是一杆修竹,一掌宽的腰带勒出劲瘦的腰,和袖子间有些空隙,让人想把手卡进去,环住他的腰。
他的头发也很漂亮,直而顺,垂落的发梢因着走动轻轻颤动。沈辞柔盯着发梢看了一会儿,忽然叹息:“往年我都在家里守岁,今年何德何能,能让陛下替我引路。”
李时和不由笑笑:“往年?”
“嗯,阿耶得进宫,我都是在家陪着阿娘。”沈辞柔说,“初一睡过午时,挨过拜年,就能出去玩了。去年初一最先上门的还是倾之,拉我去平康坊,说是有不休息的酒肆,还把我吓了一跳。”
听沈辞柔提到崔慕栾,李时和脚步微微一顿,旋即不动声色地继续往前走:“你和倾之,认识多久了?”
“唔,不太记得,至少得有五六年了?”沈辞柔浑然不觉,“最开始那会儿倾之傲得要命,端着世家的样子,现在倒完全没有那个模样了。”
“那今日遇见,”李时和继续问,“他也是约你去平康坊?”
“哪儿有啊。”沈辞柔觉得好笑,“就是我嫌殿里闷,出来走走,他大概也是出来散酒气的。好像还有些难受,我就给了他两粒梅干。再然后,你就来了啊。”
李时和心里蓦地一松,也笑笑:“原来如此。”
沈辞柔终于觉得不对,停下脚步:“你这么在意他……干什么?”
李时和一愣,也停下脚步,一时都不敢转身,又不知道该怎么说:“我只是问问……你不高兴了么?”
“……这倒没有,就是觉得奇怪,你先前从来不会问我这些事。”李时和不转身,沈辞柔就自己过去,绕到他面前,抬头看着那张雅致的脸,忽然摸出荷包,“来,张嘴。”
这话耳熟,李时和顿时想起七夕的那枚肉干,但顶着沈辞柔的目光,他只能微微启开嘴唇。
下一瞬沈辞柔踮起脚,一粒梅干滚进李时和口中,在舌面上滚了一圈,酸得他紧紧皱眉。
作者有话要说:阿柔:你酸不酸?
昨天上夹子到今天,平均数biu升,我看着彩虹屁好开心,我就喜欢听这个(ni)
宋瑶的剧情大纲有安排,和姬友也讨论过,我们都觉得是合理的发展,不用担心哈。剧情里大过年的,先放一放,我们来恰糖。
今天的糖是酸梅味儿的!
本亲妈为无故被打击的单身小崔流泪(。)
第44章酸梅
李时和原本以为肉干的辣要命,这会儿才知道梅干的酸也能要命,舌面上有些发刺,酸得他口齿生津,眉头都不自觉地皱起来。但他又不能把梅干吐出来,所幸是去核的,胡乱嚼了几下吞下去,唇齿间还残留着要命的酸味儿。
偏偏沈辞柔还憋着笑,眼睛亮晶晶地问他:“酸不酸?”
李时和舔了舔犬齿,忍住那股酸劲:“这是……作弄我?”
“不。”沈辞柔闭着眼摇摇头,再睁开时说,“我是瞧着你想吃酸的。”
李时和微微一怔,旋即明白了沈辞柔的意思。他有些微妙的恼,总觉得这种自己都说不清的心思不该让她知道,一面想退避遮掩,一面又找不到适宜的理由。思来想去,他垂下眼帘,有些忐忑:“那你,是怨我么?”
他想沈辞柔是该怨的,她一向是大大方方的样子,崔慕栾看着风流,实则也恪守君子之礼,两个人本来就没什么,偏他自个儿闷在心里拈酸吃醋,这么点事都容不下。少时太傅所说的警句一句句冒出来,全是劝人不要嫉妒的,李时和越想越恼,轻咳一声,刚想说些什么,沈辞柔已经凑上来了。
他本能地往后一避,恰好看见沈辞柔带笑的眉眼。
“你躲我干什么?”沈辞柔憋不住了,伸手去拉李时和的袖子,“怎么每回都这样,好像你怕我似的。”
“并非如此。”李时和任由沈辞柔拉着,“只是……不合礼而已。”
他越这么说,沈辞柔越要上前,手里还扯着李时和的袖子,逼得他不能后退。等到两人距离拉近,不过隔了一盏行灯,沈辞柔忽然轻轻地说:“那我问你,你亲我的时候,怎么不想着不合礼?”
这话像是个爆竹,一入耳就炸得李时和眼瞳微颤,他又答不出,眼尾被沈辞柔逼出些许红晕,好在宫灯也是红的,照在脸上倒看不出。他犹豫着:“是我失礼了。”
沈辞柔没脾气了,放过这回事,低头揪着李时和的袖角:“我不怨你。这不是正常的么?若是我撞见你和别家的小娘子在一起,我肯定也要难受。”
她笑笑,指尖顺着袖口下滑,抚过精细的刺绣,轻轻牵住李时和的手,然后才抬头,定定地看着他:“话是这么说,但我也要为自己解释。我同倾之只是交好的朋友,七夕那天我在街上遇见他,他还买了份巧果给我,让我快滚免得挡他姻缘。”
李时和也笑笑,拢住女孩的手,认真地提起隐秘的心思:“我不是怨他与你交好,我只是怨我遇见你太迟了。你前十七年的事情,我一无所知,回想起来,轮到我就什么也没有。”
这话太真切,像是柄薄刃,把自己的心思剖出来给人看,沈辞柔听得心头酸涩,指尖卡进李时和的指缝里:“那我往后的事情,件件都应当有你。”
“好。”李时和点头,“走吧。”
沈辞柔含笑跟着他往前走,快到宫墙下时忽然想起:“你说怨遇见我太迟,那怎么后来我给你写信,你反倒推拒我?”
除夕这会儿守宫墙的都下来吃饭,宫墙上空空荡荡,只有挂着的宫灯兀自燃烧。李时和并不答,牵着沈辞柔的手,踩过一阶阶墙梯,到宫墙上才垂眼看沈辞柔,轻轻地说:“我不敢。”
“这有什么不敢的?”沈辞柔莫名其妙,“按理说,不敢的是我才对。”
“我怕你恨我骗你,也怕你嫌宫里太无趣。”李时和说,“我不是个有趣的人,自幼拘在宫里,出去时都不知道该怎么开口和人说话。”
“谁说你无趣了?”沈辞柔用空出的那只手轻轻在李时和脸上摸了一下,笑眯眯的,“我才不管别人怎么说,反正我喜欢你,喜欢得很。”
李时和听得心头一颤,顿时手足无措,他觉得不该如此,但又没法控制,只好扭过头:“烟花快起来了。”
这招用得拙劣,沈辞柔却看不出,真的顺势去看。她刚把视线投到墙下,一道线笔直地升起,在空中炸成极其绚烂的一簇,无数的细线直坠而下,像是一朵花,一瞬间开到极致又一瞬间凋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