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又一个的“孽”字,如巨大的金砖,轰隆隆砸入她如今只得一丈方圆的识海,疼得郑菀在卧榻上打起滚来。
眼耳口鼻都开始出血。
她慌忙沉住心,让自己脑袋放空,什么都不去想,渐渐地,金砖消失了,剧痛也消失了。
郑菀颤颤巍巍地起身,隐隐约约明白,在凡人间被制约的天地之力回来了——它在警告她,蝼蚁妄自揣测天机为孽。
不当揣,不当看。
烬婆婆走了。
《莫虚经》只有上卷。
郑菀忽然想到什么,忙将腰间香囊解开,抖落出来,三个小玉瓶,一个是空的,原先装了樱露,一个装了桃花露,还有一个装了两粒青玉丹,两块元石二十粒元珠咕噜噜滚了一榻,郑菀完全不在意,她将香囊底朝天抖了抖,最后抖出几张碎纸片。
郑菀一片片捡起,发觉在她初初做梦时,便将许多细节记下的纸上如今只剩了几个字,比如“伏羲山脉”“大日仙宗”“度厄桥索”“寒陨之地”等等,其他的诸如在这些地方有何人又会发生何事的记载,全被没了,整张纸仿佛被一种无形之力直接撕碎了。
而她丝毫没有察觉。
再使劲回想,这些纸上涉及之事,却怎么也想不起来了,便仿佛有一把大刷子,轻轻在她脑子里一刷,她那些记忆便全都刷没了。
郑菀面如金纸,哪里还想不到,这是天意叫她不许记起,便像在书院,山长抓到了学生作弊之物要没收是一个道理。
她面无表情地将碎纸片重新塞回香囊,又将仅有的一点儿财物也塞进去,擦去脸上残血,盘膝坐于卧榻之上,凝神静气,进入冥思状态。
不论接下来打算如何,当务之急,还是修为。
修为够了,可以驭鹤去找崔望,求他找一找烬婆婆——当然,这是下下策。
神识一沉进去,便被识海中那半片薄晶似的叶子吸了进去。
“莫死莫生,莫虚莫盈,是谓真人。”
一阵金光大作,郑菀迷迷糊糊地看着,一行行金灿灿圆滚滚的上古籫字排着队,一一跳入她那一丈宽的识海,“噗通”“噗通”——
良久,郑菀才睁开了眼睛。
《莫虚经》确实只有半卷,确切地说,是只有小半卷,只能供她修到知微境。不过要卷上说,修到知微境后,自然会对另半卷产生感应,到时再去寻也来得及。
第一境,是入元境,现在她只需要将《归元经》修来的元力转换为《莫虚经》。
这一转换过程出奇地顺利,等到郑菀睁开眼,第十一窍已被填满。
不过她被自己吓了一跳,浑身黑糊糊黏腻腻的,仿佛许久未曾沐浴,又馊又臭,她捏着鼻子去旁边大师兄给她置办的净室冲浴,修道界此处倒是极为便宜,一个冷水管子,一个热水管子,管口一拔开,水便出来了。
郑菀好生洗了个澡,出去换衣时,忍不住照了照镜子,发觉镜内的自己又有些不同,说不上来哪里不同,只觉得一眼看去有点晃。
出去转了一圈,发觉才过得一夜,去门派专门为未入守中境的食铺吃了些东西,又回来接着练。
也不知为何,这《莫虚经》确实很合她脾胃,不过一夜,便已经将所有元力转换完成,还将一窍填满了,并未如师尊所说那般困难。
郑菀干脆出了二十元珠,让一同进来的一位小修士照三餐给她从食铺拿些吃食过来,打算一鼓作气,将十八窍填满再出门。
修道无岁月,等十八窍全部填满时,郑菀只觉识海中一阵“轰隆隆”,天地通明,风微过草翕动,冥冥之中,她感觉——
自己突破了。
守中境。
堪堪八日。
紫箫峰洞主府内,紫岫道君蓦然站起,不一会又翩翩落座,紫姹嘴里叽里咕噜吃着甜果子,问:“师尊,怎么了?”
“你小师妹,突破了!”
紫岫道君面露感慨,与此同时,玉清峰四峰峰主魂识同时往郑菀住屋一探,又迅速收回,不约而同地道:
“天佑我玉清!”
而此时,郑菀却已经陷入了愁绪中。
守中境的《莫虚经》第二层心经,与低级魅术一脉相承,便如她师尊那般,“乐而不淫”,需寻一男修,日日相对,以欲练法,欲越强心越止,功法则越强——
她觉得,她阿耶怕是要打死她。
还是先出屋,阿耶阿娘也该接来了。
郑菀干脆整整衣裳,出门时按惯例,要照了照镜子,这一照,倒是傻眼了,五官未变,皮肤上原来还有些的小瑕疵一点没了,光洁玉润,可眉眼间那股子形于外的媚意,倒让她一时不敢认。
她突然想起最浅显的魅术基准,“形之于外。”
她约莫就是这最浅显的一层了。
罢了。
郑菀死猪不怕开水烫,大不了让阿耶阿娘说几句,至于功法怎么练,不还是随她自己?才出门,下得山道时,又听弟子们在闲聊。
“听闻离微真君闭死关了。”
“我也听说了,说是不出妙法境便不出关。”
“天才之辈尚且若此,当真是我辈楷模。”
崔望闭关了,看来,烬婆婆的事儿,只能自己想法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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