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并州青冥塔中卷起漩涡的时候,先后抵达并州城的其他宗门弟子停下了脚步,他们感觉到了冥冥中从青冥塔发出的一种召唤对修仙者的召唤。青冥塔,这座指引迷途的古老阵塔就像为高空的飞舟指引迷途一般,指引着他们。
怎么回事?
同一时间,不知道并州城内有多少抵达的宗门弟子喃喃问出这句话。
与此同时,九玄门。
将百里疏等宗门核心弟子派遣去参加药谷谷主生日诞辰的九玄门掌门,易鹤平站在辟雍阁的最顶层,他背后站着九玄门弟子见不到的,处于闭关中的大能们。上一次他们出关的时候,还是易鹤平带着百里疏回到宗门的时候。
除此之外,还有数名统一穿着深黑色长跑的长老沉默的站在一边。当初咄咄逼人的秦长老此时也穿上了一件深黑色的长袍,站在这几名人中间。在九玄门弟子看来,秦长老是最暴躁易怒的人,但是此时他一句话也没说,脸上每根线条都如同雕刻出来的一般。
他们注视东北并州的方向。
许久那些结束闭关出来的宗门大能自行离去,只留下了身穿黑袍的长老。当初陈王朝陈膺帝病逝的时候,也有三名穿着这样长袍的长老出现在了陈王朝帝都的雪夜之中。
麻烦诸位长老了。
易鹤平收回目光,以九玄掌门的身份恭恭敬敬地向穿着深黑色长袍的长老们鞠了一躬。
黑袍长老们沉默地点头,一个接一个地离去。
最后走的是秦长老,他头发皆白,脸庞苍老。雁门郡九玄分门的执事长老称易鹤平为师兄,他和叶羿是同辈的人,叶羿易鹤平还保持着年轻的样子,但他却彻底是一副老人的模样。
你真的将他们全送过去了?
秦长老冷冷地问,语气里毫无对易鹤平的敬意。
怎么?易鹤平已经习惯了他的这种语气,微微笑起来,你是想说百里疏?你不是最恨姓百里的人吗?怎么突然关心起来了。
秦长老冷冷地笑起来,声音嘶哑:我只是不想再看到第二个叶师弟!
他声音尖锐,易鹤平脸上的笑容微不可觉地凝滞了瞬间。
所以你抢先一步,逼他接下京陵台的任务?你想让他拿到《三玄皇图》的认可?你为什么不让厉歆去?易鹤平轻声说道。
狗屁。老子只是看不惯一个姓百里的人当九玄的掌门。
秦长老脸色微微一变,他头也不回地离开。
易鹤平注视着秦长老离去的背影,低声自语:这世上见过皇图的人,到头来竟然只剩下我,你和叶师弟了吗?
他想起曾经为了一颗美颜丹和合欢宗大打出手的小师弟,想起贺州早早死去的母亲,想起曾经秦长老不像现在这样处处针对他,还可以喊他一声师兄的样子。于是他苦涩地笑了笑。
世事的无常竟然到了这么可笑的地步。
作者有话要说:傲娇是种宗门传统√
以及我不想写那种纸片人式的人物,即使只是蝼蚁也该是独一无二的蝼蚁
第66章荒兽骸骨
世事的无常有时候就是一种净扯淡的东西。
比如曾经还不算太讨厌的师兄会变成让人恨不得拔刀相向的混账东西;又比如自己有一天也会披上深黑色的长袍,行走在见不得光的地界里。
但是又有很多事情,与其说是无常,倒不如说是定数。
秦长老其实也知道核心弟子之间的那些事,他知道在那些年轻气盛,对九玄门大师兄之位满怀信心的骄傲青年眼中,百里疏就是那个横空出世的异数。
其实并不是。
这是早就注定了的事情。
百里,那是一个被刻意从历史上抹去痕迹的姓氏。
朝歌百里,牧之东陵。
这八个字,到了现在,知道的人已经不足一手之数。然而当姓百里的那个人到来的时候,一切成了注定的事情。
直到今天,秦长老仍然固执地拒绝承认百里疏作为九玄门的大师兄,因为仿佛否定了这件事情,就可以否定那些冥冥中的命数。
说到底,他也不过是个固执的蠢货。
秦长老想着,从守门的弟子身边经过。
守门的弟子并没有向他行礼,因为他们根本没有发觉秦长老的经过。
他就像鬼魅一般。
在九玄门,当长老穿上这件深黑的长袍,就不会出现在弟子的视野之中。他们会像幽灵一样,悄无声息地离开宗门,出现在十二王朝大地的种种地方。在这个时候,他们这些人就不再是宗门的长老,而是宗门的刀,宗门的剑。
然而不论是刀还是剑,都是用来杀人的东西。
在演武场比斗的弟子不知道,在山峰练剑的弟子不会知道,守着山门的弟子更不会知道。这么多年以来,宗门那些宣布突破失败或者闭关不出,渐渐消失在众人记忆里的长老,有多少是披着这样的一件黑色长袍,无声无息地离开宗门,然后再也没有回来。
曾经他是何等痛恨这样的一件黑袍。
可是到了现在,却连他自己也披上了这样一件深黑色的长袍。
仙门八宗,仙门八宗。
修仙者再怎么高高在上,最终都和俗世息息相关。炼化的灵石从何而来?开采的灵矿处在何方?九玄弟子未及辟谷所食何来?多少弟子牺牲又需要招收多少新的弟子?而这些弟子又向何处招收?
仙门八宗,终究只是十二王朝大地上的仙门八宗。
就像苍苍皑皑的扶桑神树,它不也需要生于厚土?
很多时候,秦长老已经分不清楚自己做的到底是对还是错,但是他只知道一件事,不管怎么样,谁想要对九玄门动手,他便向谁拔刀。
秦长老离开九玄门的时候,抬头再次看了眼东北方向。
此时东北方的天空上,笼罩着层层叠叠的云,那些云层就像一张缓缓张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彻底暴露出来的天网。
易师兄,你是想要将这张网逼出来吗?
秦长老低低地问了一句,像是在问那位立在辟雍阁上,始终执掌大势的师兄,又像是在问自己。
他深深地看了一眼立于通天阶尽头的山门,然后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他前行的方向,是位于九玄门西南方向的王朝。
金唐。
地面是一片厚重,深沉的黑暗。深黑的岩石嶙峋地覆盖大地,地面崎岖不平,没有任何植物。苍白的,巨大的兽骨倒在漆黑的岩石之中,有些被碎石掩埋了一部分,只露出一根半根足有十丈长的森然肋骨,战矛刺向天空,有些露出足有两倍城门高的头骨,空空如也的眼窝对着天空。
这是一个诡异的世界。
地面倒着无数巨大到恐怖的兽骨,岩石和沙土都是清一色的深黑。一轮血红色的太阳坠在西边的地平线上,将天空映成一片压抑的暗红。那轮太阳与其说是落日,倒不如说是什么狰狞巨兽的眼瞳,泛着杀戮的暴虐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