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娆手上的七巧点心刚吃了小半,被祁苏突然这么一发问,她差点给噎着。
她拍了拍起伏的胸脯,囫囵吞咽完一口,才道:“我是担心你身体才跟着来的。”
楚娆不太会骗人,但她实在说不出怕他死在外面这种直白的话,这么说也算是一句真心话。
祁苏见她呛得脸色绯红,伸手斟了一杯茶,推至楚娆面前的桌几上,“我近日很好。”
“可你身边没个大夫。”
“屈老会在郴州等我,更何况,你也不会医病。”
祁苏看着楚娆说的认真,他猜想楚娆跟着出来,是知道她可能会遇有不测,是以,他才想教楚娆与他坦白,
或许她与他一般,都能做些预示之梦,他要知道更多关于那个噩梦的细节,只有这样,他才能帮她。
可楚娆根本不知她醉酒那次说的那些话,此时看着祁苏的神情,配合着他的语气听起来,俨然是在想尽办法与她划清界限,她仿佛一个累赘,最好便是将她从马车上赶下去。
楚娆开始胡思乱想,心里愈加不高兴起来,点心也吃不下,口渴就了口茶,偏偏还是烫的,
“我不喝了!”
楚娆将茶盏推开,兀自发脾气,若不是担心他,她直接回娘家就好了,至于这么千方百计跟着前去么,受苦受累地还没一句好话。
“......”
祁苏看了眼被挪开的茶盏,眉头微拢,他不过是说了一句实话,哪里值得她生气,女子当真难懂。
楚娆气鼓鼓地扭过头补觉,到底是起早了,不一会儿就起了睡意。
一开始还是带着点意识,能维持半身平稳地虚坐着。渐渐地,她睡熟了,整个人就有些不受控制地跟着马车的颠簸摇晃。
“咚——”楚娆的脑袋一下下地没什么节律地撞上车厢内凸起的木棱,疼的她嘴角扯了扯,但大概实在是太困倦,眼皮都没睁一下,继续睡了下去。
“咚——”又一下。
祁苏叹了口气,看向楚娆,她不说话的时候,为何也是这般吵闹,扰的人心绪不宁。
他换了只手,将书摊在单膝上,腾出的左手,手背抵上楚娆身后厢面的木棱凸起,撞击声就此戛然而止。
他的袖袍顺势滑下,露出了白皙如玉的臂腕,纤长的手掌衬着楚娆的小脑袋轻轻扶着,而视线依旧只是落在膝盖上的书页上。
...
马车一阵疾驰,楚娆一觉醒来时恰好行到了扬州与丰州交界的榕城。
祁苏适时地收回手,手上已经被压摺出了痕迹,尤其手背隐隐还有些血色。
马车行有轻重,哪怕车厢内饰早是涂上树脂打磨光滑,但毕竟撞了一路,蹭破层皮也是自然。
祁苏袖袍一掩,手上又翻出了一本书册,神态自然地好似无事发生。
楚娆打着哈欠并伸了一个懒腰,她睡得还不错,总觉得有个枕头,软软香香的,还会跟着她的脑袋动。
这舒服的一觉醒来,她早就将对祁苏的气抛诸脑后,眨巴着一双含着水雾的杏眼问道:“祁苏,我们到哪了呀?”
“丰州榕城。”
“那我们今晚就住这儿么。”
“嗯。”
去郴州势必要经过丰州,但这次也是祁苏第一次在榕城落脚,主要还是因着早上等楚娆耽搁了时辰,否则此时他们应当能到丰州的主府,去他常住的客栈。
和主府不同,榕城地处丰州的边缘,形容看起来破败了许多。
楚娆透着窗纱
看出去,还能看到好些个流民打扮的叫花子沿街乞讨,果然林湛表哥说的没错,扬州富庶还觉察不出,这一出门,便知道世道开始有些乱了。
“公子,咱们只找到眼前这一家客栈,天色一暗,这边路也不好走。”
马车外传来四九压低了的声音,“公子,路上好多人盯着咱们的马车,小的被他们看的瘆得慌。客栈虽破,好歹有堵墙,要不咱们就忍一忍罢。”
“好。”
四九口中破落的客栈,楚娆下了马车抬头一看,的确是显得有些陈旧,两层楼高,二楼的一排木头窗纱都坏了大半。
灰白色的墙垣外长了几根杂草,正是冬季,枯黄枯黄的,没有丝毫生气,杂物乱堆,幸好是冬日,才没什么怪味和虫子。
往里走去,底楼大堂倒是热闹,毕竟是两州交界,走商贩子还是有很多的。
小二难得见一行着着锦衣的贵客,马上仰着笑脸一拍肩巾,上来弯腰作揖,“贵客们是打尖儿还是住店?”
四九上前,“都要,还剩几间上房?”
“巧了,客官,就剩二楼独一间上房,您看这不是正好么。”小二偷瞟了眼祁苏和楚娆,这两人都标致的很,一看就是小夫妻。
只一间,他们住下房当然是无所谓的,但是...四九回头看了祁苏一眼。
一时没有回应。
见贵客没回,像是怕失了两位客官,小二忙不迭又加了一句,“如今方圆十里,客官可别想着能再找到其他的空客栈,天黑了路可不好走哇,外头流民四窜,危险的很。”
“好,那我们就要这间了。”楚娆脆生生地开口道。
她方才老早就想回了,偏祁苏还犹犹豫豫的。
本来嘛,她与祁苏就是夫妻,抱都抱过了,亲...亲也都亲过了,有什么好矫情,在外哪里能处处自如。
楚娆说的时候理直气壮,但说完还是偷偷看了眼祁苏,见他还没开口,嘟囔道:“你说,到底住不住嘛。”
“嗯。”
祁苏随即淡淡应了一声,一旁的紫烟和四九听了差点憋不住笑意,公子也是总算有人能收服了。
因着四九和紫烟要去马车里整理行裹,片刻后房间里便暂时只剩下祁苏和楚娆二人。
屋室的确简陋,除了一床一桌,还有个窄旧的屏风,也没什么其他的物件。
唯一让楚娆眼前一亮的,便是那床榻正好和家里的一样,也是靠着窗的,躺着都能透过窗棂看到夜空。
“祁苏,我要睡在靠窗的外侧,我在家里就是这么睡的。”
楚娆睡不着就喜欢数星星,所以不管在祁家还是在自己家,床榻的位置总是靠着窗户,在这个客栈的床榻位置,显然是外侧能看的更清楚。
“好。”祁苏看着她眼里亮晶晶的样子,轻笑了一声。
...
四九和紫烟将车马后面带的新被枕芯来来回回地替祁苏那件换了一遍,事情全部安排妥当,已经到了用晚膳的时辰。
虽然都只是些家常素菜,楚娆还是用了早就准备下的银针一一试了个遍,谁知道祁苏这次出来会遇着什么风险,她还是得认真些。
gu903();“好了,可以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