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陵城的小年有一个风俗,名为「碰灯」。
这算是旧时的讲究,当年的灯笼不能拖至明年,必须燃灯来意喻辞旧迎新,祈愿来年诸事红红火火。
三四进院好久都没有这般的热闹,一来是明日清早就要启程赶往京府,四九和小厮们忙着搬前搬后,整理行裹,二来则是当家夫人带着一众的小丫鬟在院子里嬉笑着燃灯,沸反盈天。
此时唯有三进院东北角的竹屋,一如既往地安静。
当中的一间屋室里,屈木平揪着白须,坐在楠木交椅上替祁苏诊脉。
祁苏马上要举家搬至京府,云州离扬州不远,说来就来,可若是去应天府,那路程就长了。
屈木平侧头闭眼听了片刻,沉声道:“毒清的差不多,现在你身子不错,最近晚上该是不咳了吧。”
“是。”祁苏神色淡然的应了一声。
“那就好。”
屈木平当初预想的是两年之内清完余毒,没想到祁苏身子恢复的竟然很是不错,大大出乎了他的意料,这样自当是最好的,拖的愈久,底子就会愈差。
“余下的配药,我替你已备好,你让四九带去煎熬,吃上个把月就没事了。”屈木平敛着神色话锋一转,“只不过你毕竟虚弱了这么多年,短时间内体质比不上常人,还是要小心不得受寒受热,记住了?”
“是,屈老。”
屈木平为人脾气差,但对祁苏却是极好,他低头时看了眼祁苏左手明显的斑驳疤痕,哪怕比当初淡,也依旧刺眼灼人。
忍不住叹了口气,“可惜了你这只手,要是当初你让我及时救治,哪里会留这么深的刀口。”
“我无事,屈老不必忧心。”
祁苏垂眸拢袖,语气清淡,似是一点都不介意,这番闷沉的样子看的屈木平心里怒不打一处来。
“哼,随你吧,反正都是你自找的。”
“对了,你的女娃呢。”屈木平黑着脸往门口瞟上一眼,平日里叽叽喳喳地围着祁苏转,今天复诊,她倒是不见人影。
“我没告诉她诊脉一事。”
“哦。”难怪,“既然你没甚么事,老夫就先回云州。有事你再书信与我。”
“好。”
...
天色渐暗,祁苏送完屈木平出门走回三院的时候,院子里的人已经散了,满宅子里挂着的红灯笼也被消燃地所剩无几。
楚娆见祁苏走近,笑盈盈地冲着他小跑过去。
“你怎的从门口过来?”
祁苏没有回她,四下看了一眼,反问道:“都燃尽了?”
“没呢,”楚娆提起一盏灯笼的提杆塞到祁苏的手里,“喏,这是给你的一盏。”
祁苏向后退了一步,淡淡开口:“我不用。”
他又不是小孩子,玩这个作甚。
“你权当陪我麽。”楚娆回身又提起最后一盏,嘟囔道:“我可是方才拒绝了紫烟,留着一盏等与你相碰呢。”
祁苏犹豫了几息,纤长的手臂拿起灯笼与楚娆的那只轻轻一碰,“好了。”
素来高冷自持,清谪地不食人间烟火的男子,做起这般的动作来,着实让人忍俊不禁。
“哈哈,哪有你碰的那么轻的,你跟我过来。”
楚娆拉着他走至院中亮敞的地方,看了眼周围没有堆积的杂物。
“你拎着别动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