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血液进入口腔,琼浆玉露一般,弥漫开一股难以形容的香甜味道。喉咙的烧灼干渴犹如迎来甘霖的的干涸土地,血管与周身汹涌的灼人热意也纷纷平息。
无数的血液被吸食吞咽进身体,巨大的欢愉与满足令楚喻全身开始无法克制地颤抖起来。他紧紧攀着陆时的背,手指用力,甚至无意识地发出了一声细微的轻咛。
眼前又出现了那个纠缠他数天的梦境。
曲曲折折的巷子里,日光耀眼,陆时朝他看过来,眉目黑沉,眼神冷戾尖锐,左手臂上的伤口,正潺潺流出鲜血。
画面拼图一般溃散,脑海中多了一丝清明。
楚喻听见室外正下着大雨。
千万雨滴敲击着玻璃墙,水流声声。
他听见陆时轻缓的呼吸,感受到对方暖热的体温,察觉对方的手掌就覆在自己头发上。
四肢像泡在温泉池一般,绵软无力,眼皮逐渐沉重。
他在吸陆时的血。
在楚喻身体软倒的瞬间,陆时抬手,揽住怀里人的腰。
让楚喻靠着自己右侧的肩膀,陆时垂眼,发现左肩上是牙齿咬出来的几个血洞。里面溢出一点深红色的血,随后,就以肉眼可见的、极不正常的速度开始凝固、愈合。
等他将楚喻放在光洁平整的石头上之后,再看,伤口已经结痂。
陆时低头看楚喻。
泛着浅棕的柔软头发自然垂下,露出光洁白皙的额头。他睡得不太安稳,眼睑和睫毛一直在轻颤,嘴唇上还沾着浓郁血色。
仿佛圣堂的天使堕入地狱。
真是令人愉悦。
楚喻睁开眼时,第一眼看见的就是陆时。
外面雨半点没有变小的意思,从屋顶汇聚流下的雨水像瀑布,将整个恒温植物园与世界隔绝。
陆时还是惯常将手插在口袋里的姿势,正盯着玻璃墙出神。从楚喻的角度,能看见对方下颌的弧度,清瘦的脖颈肩线,以及敞开的衣领下冷色的皮肤和一截锁骨。
就这么看了许久,楚喻才开口。
嗓子明明已经没有干哑的感觉了,但楚喻发出的声音,却哑的令人惊讶,“陆时。”
陆时转过头,垂眸看向楚喻,眼神平淡。
没有在陆时眼里看到诸如恐惧、厌恶之类的情绪,楚喻藏在身侧、暗暗攥紧的拳头下意识地稍稍松开些许。
吸了吸气,楚喻才问出来,“上次在校医院不是梦,对吗”
假装没有听出楚喻末尾的颤音,陆时回答,“嗯。”
“这是、这是我第二次,”楚喻舔了舔干涩的嘴唇,努力让自己镇定,将后半句说出来,“第二次吸你的血,是吗”
“是。”
楚喻不傻。
他平时虽然对很多东西都不上心、懒得思考,但他不是没脑子。
在青川路闻到的那股奇异香味,当天回家洗澡时发现长长的头发和指甲,喉咙喝水也解不了的干渴,食物无法遏制的饥饿,还有无法查明原因的持续发热。
以及为什么在校医院睡了一觉,再醒过来时身体就恢复了。
因为他喝了陆时的血。
看着又长长了一点的指甲,楚喻觉得自己现在应该感到恐惧,或者惊惶才对。
但他心里蔓延开的,却只是茫然。
不应该的,我为什么不,我不应该会这样的。
我到底怎么了
陆时很安静,安静地旁观。
良久,楚喻仰头看向陆时,嘴唇动了动,试图弯弯唇角,却露不出半分笑意,“这不是梦,对吗”
陆时还算耐心,回答,“嗯,不是梦。”
目光移向陆时的肩膀,香甜的味道仿佛又在舌尖炸开,极力克制住仿佛从骨髓里涌出的想要吸食的冲动,楚喻问他,“肩膀的伤”
“已经愈合了。”
陆时拉下白衬衣一侧的衣领,将已经结痂的伤口露给楚喻看。
瞳孔缩紧。
楚喻心里唯一的那点侥幸都被碾碎了。
他尽力去猜测,去想象,或许自己只是得了罕见的心理疾病,才会嗜血。可能是哪里出了问题,甚至是感染了什么罕见的病毒,所以才会吸别人的血
但这么快就结痂、甚至快要愈合了的伤口,不正常。
踉跄站起身,楚喻茫然片刻,不敢看陆时的眼睛,他低着头,“我、我出去一下”
说完,快步就往恒温植物园外走。
雨丝毫没有变小的趋势,楚喻埋头走在雨里,没一会儿就被浇湿了个透彻。快走几步后,他跑起来,雨砸在脸上,泛起冰凉的痛意。
经过空荡荡的运动场和教学楼,楚喻站到校门口,朝保安道,“我出去一趟,去”
楚喻卡壳。
我应该去哪儿
轮班的保安都认识楚喻,学校里的消息传得又快,他们中午就知道校医院闹出的事情了。现在见楚喻浑身湿透,惨白着一张脸,急急匆匆的模样,猜测,“你是不是要去医院”
水顺着额头鼻梁往下流,楚喻胡乱点头,“嗯,我去医院。”
“雨这么大,您等等”
等保安拿伞出来时,楚喻已经没影了。
嘉宁私立在内环,往外走出一条街的距离,就是繁华的街道。辨别清方向,楚喻往前跑,脚踏进水洼,鞋子和大半裤脚很快就湿透了。
他一路跑到最近的一家医院,进到急诊的大门,往里走了两步,又慌忙地退回来。
他不能去医院,不能做检查。
查出来,可能和之前一样,什么问题也没有,很健康。也或者,会查出异常。
身上的雨水尽数下滴,很快,楚喻脚下就积了一小淌水。
来来往往的人见他浑身湿透,神色迷茫,在经过时会多看他一眼。但医院每天都在发生太多生死离合,早已司空见惯。
楚喻又往后退了两步,准备离开,突然听见远远传来喧哗,不一会儿,一个年轻男人被抬了进来,大腿上深可见骨的伤口,正往外涌着鲜血。
一股苦臭的气味扑面而来,楚喻没忍住,转身扶着大门口的水泥柱,一阵干呕。
迟疑片刻,楚喻往医院里面走。急诊区坐着许多病人,不少都是血淋淋的外伤。医用垃圾桶里,沾染着血迹的纱布更是一团又一团。
楚喻还没走完一圈,实在坚持不住,又是一阵干呕。
原来,他不是所有的血都想吸,甚至,那些血对他来说,单是闻起来就又苦又臭,条件反射地产生生理性恶心。
没再自虐,楚喻从医院出来,在门口站了会儿,干脆随便找了一个方向继续走。
天已经黑透,霓虹渐次亮起,绚烂灯光在大雨中影影绰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