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尘神情漠然。
他拿一柄精致的雕刀,一点一点雕磨那根雪白色的骨头。
那截骨头在他手中渐渐变了样,被他雕出一副清丽的少女容颜。
九年了,他仍旧记得她的模样。
眉如弯月,瞳如清潭,笑时洒脱清隽,冰肌玉骨,浑然天成。
他落下最后一刀,手中的骨偶雕成,颜色正好的黄昏天空突然炸响了惊雷。
天地间风起云涌,万物黯然失色。
跪于高塔之下的信徒面容苍白:“是神,尊上动情触怒了神明。”
无数因为恐惧而疯癫的人奔走呼号:
“神明降下天罚了,神明降下天罚了!”
“尊上身为神明的化身,他的职责是渡苍生世人,怎能动情?”
“他不是来渡世人的,他要毁了我们!现在我们都要死了,快跑啊——”
南宫尘无动于衷,握着那截骨偶缓缓走到高塔的窗边,抬头望向天上稠浓的雷云。
他面容平静,喃喃道:“式微,式微,胡不归?”
窗檐,风铃轻动,发出悠远的清脆之声。
远处,月蕊雉身上绽放着灿烂的花蕊于惊雷中掠过。
它衔着一根开满花的桃枝,飞向那满载着孤独与寒凉的高塔之上。
南宫尘的心尖血落于骨偶之上。
一刹那,光华流转,夺目刺眼
塔外的桃桃忽地眼前一黑,而后意识身不由己,朝骨偶之上飞去。
第266章
桃桃裹在白袍里,小心翼翼地蠕动。
闪雷,暴雨,狂风,冰雹,流火。
天空之上,诡异的天象纷至沓来,砸毁了城内的建筑。
凡人被拳头大的冰雹砸中,被滚烫的流火灼伤,酷烈的雷电当街劈死数十凡人,留下一地焦糊的残迹。
蓝色、红色、黄色,天空如被谁打翻了七彩墨汁,各色雨火朝人间倾泻。
人们不敢再跪在塔下,分散朝城里逃去,喧哗四起,恐惧遍地。
“救命,救命啊——尊上当真不管我们吗!”
“神明降罚,哀鸿遍野,他仍执意触怒神明,我们在他眼里算什么,一群命贱的蝼蚁?”
“快跑啊,那雷又来了。”
“尊上请快停下吧!神明降罪人间,只要您停下来,灾难就会结束!”
狂风卷起所能卷起的一切,酒楼的招牌,茶摊的桌椅,路边的筐篓,甚至是人。
慧觉指尖光芒闪烁,他吟出一段咒术。
以他为中心,身周几十米内的头顶升起一道可以抵御雷击与冰雹的结界。
慧觉拉着凡人躲在结界之下:“要真是神明降下天罚,为何高塔无恙?这分明是灵师的力量——”
可是恐惧的凡人已经听不进他的话了。
他们只知道,安定的日子没过多久又要结束了,而灾难的源头就是那座平日在他们心中圣洁的白塔。
慧觉跑上高塔,气喘吁吁:“皇室驱邪司的手伸太长,任由他们作乱不管,这座城池迟早会化作废墟,而他们会将罪责加诸在你的头上,你会成为这一切的罪魁祸首。”
南宫尘根本不在意慧觉的话,目光紧落在地面的骨偶上。
在滴入他的心尖血后,它表面蕴了一层淡淡的白光,随后,在光芒里,骨偶徐徐化为了少女的躯体。
慧觉也怔愣了,他紧张地咽口水:“桃桃……要回来了?”
白光逐渐变淡,露出了少女不着丝缕的胴体,乌发如瀑,垂遮在如雪的肌肤上。
慧觉未曾料到是这幅景象,差点看到不该看的东西,他脸一红,急匆匆转过身去:“好歹给她雕个衣服啊!”
躯体虽成,桃桃却没有醒来。
她双眸紧闭,长长的睫毛在眼下投入一块漆黑的暗影。
南宫尘脱掉白袍,盖在她身上。
“当真不管吗?”慧觉坐回南宫尘对面,没好气道,“脏水泼到身上,没那么容易洗净的,况且……”
他凝视着少女安静的睡颜:“换作是她,一定会出手吧。”
慧觉不知想起了什么,笑了:“一个喜欢多管闲事,又不自量力的小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