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站在倪白身边,像个铁塔似的,居高临下地看人:“倪教练,您这是什么意思啊?敢情我们夏凯就是个陪练啊?”
倪白被人当面戳破,脸色很不好看,不轻不重地说:“我有我的考虑,夏凯的训练得按照计划走。”
“什么计划?你说来听听?”
“你问那么多干什么?你是教练我是教练?”
“我是夏凯的教练,我没资格问吗?”
“他现在选训的冰舞,他的训练我安排。”
“你这人……是不是太区别对待啊?我们夏凯哪儿不好了?跳舞不好吗?滑的不认真吗?给你的女队员做牛当马的陪练了大半个月,好不容易遇见个合拍的搭档,你说换人就换人了?谷丰他给你多少钱啊?我给你双倍行不行?你把人给我换回来,让他当陪练去!”
温健这人真的护短的厉害,护着人的时候可不管你是不是女人,该怼就怼,当着人前也怼。
倪白脸红的都滴血了,又气又怒,咬牙切齿地说:“你的队员你拿走去,参加什么选训队啊,男单滑不了的往我这儿丢,当我这里是垃圾场吗?”
温健怒起:“你这人,我要不是看你是女人……”
“怎么的?你要打我是不是?你来啊!”倪白胸口一挺。
温健的目光落在那36D上,忍着没下手。
两个教练吵架这事其实在队里难得一见,而且还吵的这么难听的,绝对是百年难得一见的新闻。看得队员们目瞪口呆,就连冰场那边的人也在往这边走。
温健看不惯了可以对女人动动嘴,但是让他动手是不可能的,眼见着倪白撒泼,他一肚子的气没处发,只能咬着牙憋了回去。
他转身看向夏凯凯说:“教练对不起你,把你的选训队教练得罪了,你看看吧,留下还是和我走。”
被骂成了“垃圾”的夏凯凯从人群里滑出来,笑道:“谢谢温教,把我想说的说了,当然是要跟您走了。”
温健哈哈地笑着,大手一挥:“换鞋!”
“嗯。”
夏凯凯当真下了冰换鞋了。
曾怡丝滑过来瞪大了眼睛:“怎么回事?什么事情啊?”
倪白才一张嘴眼眶就红了,那委屈的模样,还没等说话,眼泪就掉下来了,干脆背过去,露出一个倔强的背影,偷偷抹眼泪。
曾怡丝瞪温健。
温健瞪眼,放开嗓门嚷嚷的整个冰场都能听见:“哭!?哭就不偏心了?哭就不私心了?所以最讨厌你们这种动不动就哭的女人了!有本事在这里和我辩一辩,看谁站着理儿!”
曾怡丝头疼:“究竟是怎么了?”
温健也不含糊,掰着手就列举了倪白的“四宗罪”,狭隘!自私!偏心!嫉妒!
倪白擦着眼泪转头和他辩理,咬死了自己才是队伍的教练,她有安排调整队员的权利,还说这不过是一次试验性的调整,温健却不依不饶地非说她针对夏凯凯。
边说边抹眼泪的倪白委屈极了,简直把自己都给说信了,与铁塔般凶神恶煞的温健站一起,像足了一朵楚楚可怜的小百花儿。
曾怡丝一时间也不好分辨对错,只是最后劝道:“这事我们下来再谈,温健啊,倪白是教练,有自己的安排,有什么事别急。”
说到底,还是站在了倪白那边。
温健气的吃人的心都有。
正准备争辩,夏凯凯换好鞋起身说道:“温教,走了。”
夏凯凯的语气很平缓,看不出一点生气的模样,与之前他在冰上站着静静燃烧般的气势天壤之别,但是能够看出来他去意已决。
曾怡丝叫了一声夏凯凯。
夏凯凯摆了摆手,浅笑着拒绝了。
因此本来突然又有些犹豫的温健干脆也不再废话,转身就追上了夏凯凯,敞着洪亮的嗓门留下声音:“不特么就是冰舞吗?我教你!我教不会,找人教你!别担心,我温健在呢,你跟我走,绝不会后悔!”
夏凯凯就一直笑着,看了一眼温健,下一秒一个干燥温暖的手掌就盖在了他的头顶上,揉了揉,将所有的疼惜与爱护都揉碎在了这轻轻的一抱之中。
夏凯凯头也不回地走出了门,大门“咔嚓”关上,也关上了这一屋子的是是与非非。
滑冰场的大门打开后又重新关闭,彻底遮挡了内外两个世界。倪白收回目光去看,便看见了谷丰感激的点头,以及周子琦那明显犹豫,但是最终也没有开口的挣扎表情。
很好。
除了温健突然炸了带走夏凯凯外,其他的都和她想的一样,这也是她会主动申请带选训队的原因。
无论如何,她的目标是达成了。
转头,倪白大声说道:“都看什么呢?继续训练!”
然后抽了空又对谷丰说:“别担心我,你好好练,只要滑出成绩来了,所有人都会尊敬你,今天这件事我做的就是正确的。”
谷丰点头,转头看一眼正在地面做柔韧训练的周子琦,露出了笑容。
……
温健说教夏凯凯冰舞并不是说笑的。
他的是一名花滑教练,冰舞虽然触及到了另外一个领域,但依然以滑冰为主体,冰上的部分是他可以指导夏凯凯的。
至于舞蹈部分,可以找舞蹈老师,编排部分可以找编排老师,总之远远不到穷途末路的程度。
从脚踏出冰场的那一刻,温健就想了很多,能请谁来当舞蹈老师,又到哪儿去请编排老师,自己又应该怎么提高冰舞指导水平。
然而想法再好,都不能改变自己的冲动影响了夏凯未来的事实。
温健蹙眉说:“搭档这事我想过了,我看梅子就很喜欢你,你要去邀请她,我估计她肯定会过来,到时候就把梅子一起放我门下,我就干脆当个冰舞教练算了。”
夏凯凯与他并肩走过,脸上也看不见丝毫的怒火,那从容冷静的模样就连温健都佩服。天上挂着才升起来的太阳,穿过树叶枝蔓,洒下斑驳的光泽,照在夏凯凯的脸上露出暖暖的笑容。他站定脚,转身看温健,说:“不是要调去办公室吗?”
温健愣了一下,讪讪地说:“你都知道啊?”
夏凯凯只问:“什么时候走?”
温健说:“还有大半年呢,我先带你,如果这次能把你送进国家队,我就放心了。”
“你没必要……”
“夏凯,我有我的想法,也冲动,其实今天这事我要是不开口,你也不至于这么难办,跟着选训队走,至少在资源和搭档上不愁。我呀,唉!现在有点儿后悔,对不起你了。”
夏凯凯笑着,眸光深邃:“温教,我22岁了,谁对我好,谁对我不好,我看的很明白的,我跟您出来,是我自愿的,这一步走出来,前面无论是什么,我都可以接受,再大的坎儿,我都迈得过去。”
温健抬手搭上夏凯凯的肩膀,拍了拍,眼眶微红,只点着头说了一个字,“好。”
两人离开了滑冰场也没有休息,其实心里都憋着一股气,所以温健直接申请开了一间练习室,让夏凯凯先把接下来的步伐练了,搭档这种事他来想办法。
盘膝坐在屋子里的温健,手肘搁在膝盖上,下巴搁在手掌上,侧着身子只用眼珠子看夏凯凯训练。
正在跳舞的男人虽然只有一个人,但依旧韵味十足,那恰到好处的扭胯,热情如火的眼神,还有脚下的点、滑、推、送,都是温健这个大老粗这辈子都无法学会的动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