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凯凯困惑的看他。
穆渊又举起酒杯喝了一口,绿色的眸子落在夏凯凯的脸上,心里却难得有些犹豫。虽然他并不是第一次提到这件事,但这一次,在开口之前他竟然很害怕会在自己和夏凯凯的中间立起一道墙,真的很害怕。
但就像是为自己的理智再拉紧最后一道保险一样,在他无法控制自己的内心之前,他必须告诉夏凯凯自己无法回应他的原因。
他隐蔽的吸入一口气后,声音微微的有些沙哑地说道:“你知道的,我曾经很爱很爱一个人,但他已经走了,四年,不长不短,我还无法从失去他的悲痛中走出来。我心理医生告诉我,没有人可以帮我,我只能靠自己。现在我还不错,不用担心。但是那个人,他的存在,用你们华国的话来说,就是我“心里的朱砂痣”,谁都不能碰他。”
说着这些话的穆渊语速很慢,像是在回忆,视线穿透时空,落在了未知的某处,在那绿色的眼底,翻涌无穷无尽的悲伤。
然后他收回视线,目光复杂地看向夏凯凯,他说:“但是夏家,是的,就是你所在的夏家,他们试图借用雨果的名望,恢复那个家族的声望,他们想要炒作,想要得到各方面的赞扬,他们可能还在谋划一些遗产方面的事情。”穆渊的手摆了摆,艰涩地说,“他们让死者无法安宁,他都死了,他们却想要从坟墓里将他挖出来,喝他的血,吸他的骨髓!”
就像撕裂自己的心脏一样。
在说出这些话的时候,穆渊也在反复地伤害着自己。
剧烈的疼痛和愤怒让他的眼眶通红,泪水在眼睛里打转。
他无法控制。
他捂着自己的眼睛,起身离开,然后自嘲地说:“你看,就是这样,我连提他都做不到。”
在他身后。
夏凯凯维持着震惊的表情,几乎失声。
他不太明白,自己为什么会和夏家扯上关系。
不对!
是雨果为什么会和夏家扯上关系?
很快他反应过来。
夏凯凯和夏凯凯。
夏家的老爷子叫什么名字来着……对了,夏东方。
自己的父亲呢?
夏东林!
我的天呐!
夏凯凯甚至没来得及生出对穆渊的同情,就已经被眼前的事实吓得目瞪口呆。
所以说……自己的重生并不是随机的吗?
而是因为……这个夏凯凯的身上有着和自己千丝万缕的关系?
穆渊给自己倒了一杯水,调整好了情绪,才又将头转回来,便看见夏凯凯正目光复杂地看着自己。
在心里叹了一口气。
穆渊知道,这一次自己剖析过内心后,夏凯凯应该会明白自己永远不会回应他感情的吧。
就此……保持距离。
比如永远都是赞助者也被赞助者的关系。
这个想法,又给了穆渊心口重重一锤。
明明今天已经吃过药了,为什么他还有喘不过气的感觉,就像是撕开了自己伤口,去亲口说出自己的对雨果的怀念时,那种深刻入骨的疼痛,在无限的蔓延,一直蔓延到现在……
穆渊怕自己最后失控,他深呼吸一口气说:“好了,就是这些,你先回去吧,我想睡了。”
夏凯凯站起来,今天接收的信息有点多,他必须要回去好好消化。
不过在那之前,他还是看向穆渊,说:“你的身体好吗?”
穆渊看他。
夏凯凯说:“比看起来还要瘦。”
同样的话,在去年的分站赛上,周悦珊就提到过,那个时候他竟然没有去深思,而只是单纯地相信了穆渊的解释。
太粗心了。
穆渊愣了一下,说:“你在关心我?”
夏凯凯点头:“是的。”
穆渊诧异:“为什么?”
夏凯凯深深地看着他,说:“我希望你可以快乐,一个好的身体才是快乐的基础。”
穆渊的表情怪异,眉心蹙得格外的紧,目光像是黏在了夏凯凯的脸上,久久没有声音。
夏凯凯等了一会儿,笑了一下,然后说道:“有没有想过,死亡并不是尽头,或许只是换了一种生命形式,出现在你接下来的生命里。所以……都会好起来的。”
说完这些,夏凯凯转身离开了。
穆渊注视着青年的背影,心中久久无法平静。
在夏凯凯离去后,穆渊站在之前夏凯凯站过的玻璃窗前,一杯又一杯的将酒瓶里剩余的红酒都喝了干净。
在那浓郁的醉意中,他放肆地想着,夏凯凯的意思,是要取代死亡的雨果,出现在他的生命里,陪伴他吗?
不不不……这句话不应该这么理解,他应该有很多的解释。
然而,他却不想再思考。
他已经站在了窗户边上,下一步就是粉身碎骨。
可他却微妙的爱上了这种命悬一线宛若走在“钢丝”上的快感……
……
至于夏凯凯。
他离开宾馆的时候将羽绒服裹紧,穿在身体里的保暖衣柔软贴肤,像是小小的火炉,酝酿出他内心深处更大的火焰。
夜晚的大都市依旧车水马龙,人行道上来来往往的都是人,夏凯凯路过一家24小时营业的便利店,走进去拉开冰箱拿了一瓶冰水,就在柜台边上一口气将瓶子里的水喝了一半。
当冰冷的液体滚进了胃里。
脑袋终于冷静了下来。
当他开始思考,雨果与夏凯凯原来真的是亲戚,而自己的那个渣爹其实曾经是自己的兄弟之后,他开始深思穆渊的话。
夏家想要怎么样?
是要吃人血馒头的意思吗?
做梦!
并不是说他一点不顾虑亲情。
但是当年他父母发生意外,导致公司倒闭,银行催债,所有的财产,包括他的存钱罐都被法院拿走的时候,十年前的夏家在华国应该是如日中天的吧?
夏家人在哪里呢?
他被迫从学校退学,流落在布鲁克林黑街的时候,和野狗争抢食物,在夜场的舞台上脱下一件件衣服的时候。
夏家人又在哪里?
哪怕是在他临死前,夏家人出现都可以,至少那一刻是温暖的。
但是现在……
夏凯凯从便利店出来的时候,迎面吹得都是刺骨的冷风,远处那栋挂着“友目集团”的大楼在这样的节日里,就像是坟墓一样,散发出阴寒的气息。
这天晚上夏凯凯睡得不太好,闭上眼睛总会梦见自己在被一群看不见脸,披着斗篷的人追,在房子追,在街道上追,在大山里追。
追了一晚上,第二天睡醒了,却比没睡觉还痛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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