d男人从二十多层瞬移了下来,冲他招手,问道:“你怎么过来了”
纪晗闷不吭声地走过去,绍原用身体把着门,上上下下打量他一眼,有些无奈道:“人间界入了秋,一下子就凉了。你天天穿着个亚麻褂子到处走,潇洒是潇洒,但容易着凉。”
纪晗心里那种怪异的感觉更盛,不吭声闷头往里走,绍原在身后跟上来,继续唠叨。
“人发烧就只是烫脑门,葫芦发烧会不会烫整个葫芦啊哈哈,想想还挺”
“绍原。”
纪晗倏忽回过头来,黑眸幽深直视着男人。公寓走廊亮堂堂的灯忽然熄了,只有两双漆深的眼睛,凝视着彼此。
绍原笑容僵了一瞬间,“到底什么事,这种小鬼的把戏,你怎么也爱玩”
纪晗看着他,不苟言笑,“你跳过醧忘台。”
肯定的语气,不是发问。纪晗看着对面的男人迟疑,又说道:“而且不是一次。你说过你从未沉睡,我还以为你是造物捏出来的什么脱离三界外的灵物,和我一样,自得永生。现在看来不是,你本也应该是轮回里兜兜转转的生物,所谓从未沉睡,是因为你从未认了轮回。每一次轮回,你就跳一次醧忘台,所以从未沉睡。”
空荡荡的走廊里安静了很久,绍原忽然笑了,有些漫不经心地看了看纪晗背后的长廊,说道:“是啊。你比我想象得聪明,没头没尾的两个碎片,你就或者,孟婆跟你说什么了”
纪晗不语。绍原叹了口气,“哎,孟婆人是很好的,就是太爱瞎操心了,我实在是服了她了。”
“所以,你说过八十年前是你最后一次去地府。八十年前那一跳,你彻底走出轮回,造化成和我一样,不需再受轮回苦,是吗”
绍原看着他,“是。”
“为什么”
绍原顿了顿,嘴角划开一抹玩世不恭的笑,“偶像包袱啊。一入轮回,所有功德全部洗入下一世的命盘,哪来这么厚的积累”
纪晗定定地看着他,半天都没有说话。直到绍原长舒了口气,推着他进了电梯,说道:“这种事有什么大惊小怪的,和我一样贪心的生物数不胜数,只是很少有人有我的定力罢了。忘川河里铜蛇铁狗撕咬人的魂根,能熬过来都是靠着造物怜悯。想来我也是个走运的家伙,不知道有多少生物羡慕呢。”
纪晗没说话,抬手按了绍原那一层,半天后才说道:“我晚上吃外卖吃得不舒爽,来你家抱点粮食回去,你有现成的吗”
“有啊。”绍原这才真的放松地笑了,“你来得很是时候,我打算烙金黄金黄的小贴饼,还有自己做的一大罐牛肉酱,你带回去吃。”
纪晗点头,“嗯。”
男人确实是刚回家,平底锅刚刚放在锅灶上,倒了油,火还没开。纪晗随手拎了一个高脚凳,在餐台前坐下,看男人烙小煎饼。
空气里弥散着玉米面香甜的气味,绍原随手挽起袖子。男人手臂肌理清晰,皮肤光洁,可纪晗却眯起了眼。他不是凡人,自然看得出这伪装下的伤痕。男人大概是用了什么天界仙女们美颜的障法,实际上整条胳膊上都是伤疤,大致是铜蛇铁狗留下的杰作。
纪晗垂下眼皮,没有再问,等着男人把小煎饼起锅,一张一张摞进保温饭盒里,才说道:“刚刚收到微府的短信,又有钱赚了,明天你来幽虚境外找我吧。”
“没问题。”绍原笑笑,把食物打包好,放进一个布袋里,转身过来温和对他笑,“今天有点累,就不留你在这吃了。牛肉酱我打包了两罐,红色那罐里没怎么放盐,肉块比较大,你给哈哈吃。”
纪晗点头,“好。”
男人送他到楼下门口,纪晗拎着布袋子慢吞吞走了两步,忽然又回过头来,绍原果然还站在原地没有走,冲他摆了摆手。
纪晗却说,“你知道么玩世不恭的笑不属于你,拿不属于自己的表情来掩饰,反而会暴露在说谎的事实。”
绍原愣了下,纪晗又说,“谢谢你的灯,明天见。”
他说着,提了提男人非要他围上的围巾,转头踏入了沉沉的夜色中。
第21章他能日天
这天晚上纪晗失眠了,他摆弄着那盏盛着绍原功德金光的灯,调亮调暗、开灯关灯,折腾得整个幽虚境外明明灭灭,直到天亮之际才终于睡去。收藏本站
冥冥中,他好像躺在一片白亮的虚无之上,心跳、呼吸、肢体一切象征着生命的感知全部消失,他看着头顶那片白茫茫,忽然间有一滴殷红的血自上而下迅猛地滴落下来,击打在他的眼下。
炙热,滚烫,带着扑面而来的血腥,一瞬间唤醒全部感官。
“老板起床啦”
纪晗一个猛子,从床上坐了起来。
凤凰拉开窗帘,浓郁的阳光瞬间刺入瞳孔。纪晗下意识抬手遮光,手指上那枚破海戒在日光下闪烁着光影,隐隐约约地,那戒指映出了他略带倦色的脸,在日光下苍白得几乎透明,黑眸下一点痣格外突显。
这枚泪痣跟了他八十年,醒来就有了。他一直不喜欢这玩意,寻常人的泪痣都是黑色的,偏偏他的是一点红,衬得整张脸格外妖媚,耽误他平时扮猪吃虎。
凤凰拉完窗帘一回头,就见自家老板坐在床上,对着手机疯狂抠自己的脸。他吓了一跳,大嗓门叫道:“老板你干什么呢”
纪晗眼下已经红了一片,拧眉吸着气说道:“我感觉这是一枚假痣。”
凤凰一歪头,“老板,你是不是脑子出了什么问题”
纪晗懒得搭理这只傻鸟,又抠了半天,脸上火辣辣的痛连成了一片。他抬开手指,那处皮肤已经又红又薄,再抠下去必然见血破相。可那枚血痣却稳固如初,仿佛就算扒了一层皮也自岿然不动。
纪晗啐了一口,骂道:“千万年前哪个不要脸的敢把血滴到老子脸上,让我想起来,不打得他魂裂八瓣、魄撒四方,跪在地上淌着鼻涕叫爷爷都不好使。”
一阵风过葫芦架,窗外突然传来一声轻笑,纪晗一回头,绍原就站在窗边葫芦架下,笑意藏也藏不住,说道:“你骂人的词汇真丰富,我每次都能听见新花样。”
男人眼底仿佛盛着灼灼的日光,纪晗心里那种怪异又来了。他愣了半天,勉强按捺住心头那种酥酥麻麻的感觉,方才撇嘴道:“你干嘛来了”
“聊生意啊,不是有新单子了吗”
男人说着绕到正门进来,手伸进裤兜掏了半天,摸出一个圆圆小小的瓶子。修长的手指旋开瓶盖,蘸出透明的药膏,轻轻按压在纪晗的脸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