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云停登时觉得自己失去了魅力。
他就跟其他人一样,当初还是宝贝的白月光,如今年老珠黄了,就变成了粘在桌面上的饭黏子、抠都抠不下来的蚊子血。
他在将军怀里头翻了个身,当真一点也开心不起来。将军瞧着他这脸色,还当是自己方才的触碰惹恼了心思笔直的宫七,顿了顿,将那一只放在小肚子上的手也收回来了。
杜怂怂:“……”
好嘛,这下他更不开心了。
唯一的肌肤接触也没了!
他愤愤地又把男人手拽回来,强行放回肚子上。
收走干嘛呢?熟了就熟了,你怎么还不考虑吃?
熟料这一下,倒像是更刺激到了男人。将军猛地站起身,一下子把那只手从那细腻莹润的皮肉上收出来,身形微微有些僵,道:“你好好休息。”
说罢,竟是转身要走。
他没能走出去,后头人忽然间伸出手臂,那两条手臂纤长薄弱,飘带一样将他的腰环住了,小暗卫眼睛发红,声音极轻:“将军……”
这一声可怜可爱,里头不知道到底沁透了什么,简直像是下了蛊。尾音微扬,骨子也酥了,勾人的很。
将军的步子无法再迈开,从后头看,好像当真化作了雕像,一动也不动。
青年只叫了这么一声,随后便委委屈屈用手去摩挲男人的手。他低声道:“将军……当真不欢喜我么?”
他黑发散下来完了,乌压压披在肩前身后,从那里头探出一张莹白的脸。男儿的脸究竟与女子不同,虽说是清秀的眉眼,可轮廓到底显露出几分硬朗来,但不知怎么,搁在这人身上,竟然是融合的丝毫不让人厌恶的。顾黎望着他,无端地想起那些农户家中养着的兔子——白毛红眼,毛茸茸的,又是个活蹦乱跳、爱撒娇的性子,要是当真成了精,应当便是这般模样。
他也懂得了,缘何那些酒楼中说话本,总爱说什么魅人的精怪。彼时顾将军斩杀万人,手握雄兵,真当自己丝毫不思儿女情长,自然也不明白那些精怪究竟有何魅惑人心的本事;这会儿亲自摊着了,方知离开一步千难万难,原来竟恨不能便把他生生揉进骨血里,或是随身带着。
他沉默片刻,终于答:“你尚小。不懂得欢喜这两字。”
“我怎么不懂?”杜怂怂委屈道,“我知道这两个字是只对着将军说的,绝不对旁人提半句——这难道不是欢喜么?”
这自然是的。
顾黎的手微微握紧,几乎要转过身去拥住他。只是管家的话一个劲儿向他脑中冒,又是“莫要心急”,又是“他不懂”,让他终究是蹙了蹙眉,没有吭声。
他这般不说话,倒让面前青年眼眶愈红,忽的在被子上浸透开一个深色的小点。
将军猛然抬头,望着他。
“你哭了。”
怂怂瘪着嘴,坐在床上哭的抽抽搭搭。他一面哭,一面抬起眼来扫着男人神色,道:“将军……”
他真是被顾先生宠的娇气了,杜云停想。
先前,他几乎是从来不掉眼泪的——当然,开垦时除外。
那种时候,他想要不哭就全身而退,也是件难事。杜怂怂通常都是在没到手的时候浪,等真的被顾先生压着,那就当真怂的一批。被逼急了,“好哥哥”“顾哥哥”这样的称呼也能往外冒,张口闭口就是受不了了,当然没太大作用,不仅没让男人生出怜惜来,反而愈发生吞活剥了他的心都有了。
这会儿他暗暗掐了自己一把,愣是挤出来两滴眼泪,剩余的不过是坐在床上攥着被子强行嘤嘤。7777看不过眼,道:【好歹再真哭的多一点。】
你这连眼泪也没有多少,当真是太假了。
谁信?
顾黎却信。他指腹把青年眼角那点泪擦了,竟然有些手足无措。
杜怂怂趁热打铁。
“我从小没爸妈,还没被人好好抱过,”他低低道,“将军……可以抱抱我么?”
将军顿了顿,手把小暗卫环上了,在他后背轻轻拍着。
他嘴唇上骤然一热,被什么啃了。顾黎猛地瞪大眸子,再看时,小暗卫眼睫微垂,眼角仍挂着泪痕,目光在那长睫之下游移不定。
将军怔了好半晌,手抵着唇。
没人会错这样的意。这事太过亲密,不可能在这之外有旁的关系。顾将军难得愣在那儿,瞧着倒像是心理建设塌了又建,杜云停看着觉得有趣,莫名又生出点怜爱来。
这模样,显然不是不喜欢自己的。
难得这个世界,顾先生什么都不懂……
他慈父的心冒出来了,趁着人没反应过来,又满含爱意地啾了他一口。这一回嘴唇擦到了男人仍停留在嘴上的手指,顾黎以肉眼可见的幅度微微一晃,随后又将沉沉的目光移向他。
“宫七。”
“嗯?”
将军沉声问他:“这是何意?”
杜怂怂心底的花一吐鲁一吐鲁往外冒,道:“是我欢喜将军的意。”
他衣襟都散开了,这会儿浑然不知,还以老父亲心态去摸将军头顶的发冠,心想顾先生古装也是好看极了,当真是清正雅致——还不及他想完,将军眉头微微一蹙,旋即唇角终于多了笑意。
他眉目舒展开,道了一声:“很好。”
杜怂怂巴巴地望着他。
将军没说出“我也欢喜你”之类的话。他只把青年压进了床铺里,低声道:“我本以为……”
剩余的声音都含糊着,听不分明。杜怂怂摸着对方的长发,暗暗和7777讨论,【顾先生会吗?】
7777:【难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