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月后,杜云停接到了来自左相之子的密信。
若不是密信传来,杜云停几乎要忘了还有左相之子这么个人存在了。他瞧过了信,左相之子知道他如今已然成了顾黎心腹,交给他任务时也是毫不犹豫的。
前头整整一大篇纸都是挟恩图报,将左相府养育他与他妹妹的事说了又说;后头半页方才提出任务,要他去看顾黎的战马,在那马中下些东西。
一封信写的恩威并重,要是杜云停真是宫七,当真是要被唬住了。
只可惜他不是。
看完了信的杜云停:【……这怕不是个哈批。】
好好的人,为什么要跟你干这样缺德的事。
杜怂怂很生气,来过战场的人都知道战马究竟有多重要,一个马失前蹄,那就是要命的事。现在左相之子却要他在战马上头做文章,又说已经有新的武将赶赴战场,准备接替,显然是打算让顾黎不声不响死在这片土地上。
7777说:【你准备如何?】
杜云停倒真想了想,旋即说:【他来吗?】
7777:【按照原世界线,是来的。】
左相之子来,纯粹是为了给自己镀层金。有了战功,他回去后更好在朝堂立足,不用总是被说成是指望着死去的父亲的名声。
杜怂怂一拍手。
【他来,那就好办了。】
7777:【……?】
怂怂说:【敌不害我,我不害人。】
但要是他故意……
怂怂搓搓手,还有点说不出来的小兴奋:【我们就先送他个见面礼。】
像左相之子这种文臣来,那可真是太好吓了。
杜云停满脸都写着高兴。
7777:【……】
它忽然间有点同情渣攻了是怎么回事?
左相之子随军前来时,给自己的定位是军中的军师。谁知一到城门前,倒先被吓了一跳——城门上一串接一串挂着死人脑袋,无数人眼幽幽朝着门,黑发垂下来,接口处血淋淋的。
那是方才结束的一场仗中死了的胡兵。虽然打的艰苦卓绝,可到底是赢了,城中百姓为了泄愤,将胡兵的脑袋也被串起来,挂满了城墙,满墙都是已然化成了深褐色的血迹。顾黎瞧见了,也没说不许。
总得要些威慑,否则,这些人当真把他们当好拿捏的软柿子。
况且,百姓也需要个机会发泄。
左相之子是在丞相府中长大的,绫罗绸缎簇拥着,何曾见过这种架势?真瞧见了,当真是双股战战,进个城门也踌躇万分。终于鼓足勇气进去之后,见了顾黎面,张嘴便道:“顾将军,我朝向来讲究以礼相待——”
将军冷冰冰的,淡淡道:“这样的话,大人大可与胡兵说去。”
左相之子连连摇头。
“茹毛饮血之人,与他们能有何好说?然我们乃是泱泱大国,自然应有大国气度礼节,如此残暴、不近人情,恐怕将来写进史书中,对将军下笔时,亦不会是百世流芳啊。”
顾黎神色仍旧没变,道:“顾某不求千古留名。”
左相之子蹙蹙眉,欲要再说,忽的听见外头一阵响。紧接着,杜云停并几个暗卫一并进来,将一小堆人头提在手里,张嘴便道:“将军,领赏!”
左相之子眼前一黑。
方才瞧见的那些,都还是远远挂在城墙上的。如今这一堆,却是新鲜的,从他身边过时,血液都溅在了他脸上……
他瞧见那模样,偏偏有个暗卫撞了他一下,几乎把那东西糊他面上。左相之子闻到扑鼻的血腥气,胃里头翻涌了又翻涌,脸色发白,终于一低头——
哇一声,吐了。
“呕!!”
第129章金屋(九)
在场武官也不干别的了,齐齐往边儿上一站,看他笑话。左相之子终于把腰直起来时,对上这里一溜武官的眼,居然有些抬不起头。
和他们计较什么?他们都是一帮子没上过学没念过四书五经的,就知道耍枪弄棒……
他在心中与自己说了好几遍,方才舒坦了些。这才扭头,瞥了一眼刚刚从他身边过去的暗卫,这一眼,他从里头看见了个挺醒目的,模样和别的全然不同。瞧着白皙秀气,不怎么像个暗卫,倒像是身边伺候着给唱小曲的。
只是周身气度不是小倌似的柔媚,眼睛清透的很,跟两泓山泉一样。左相之子与宫七见过几面,一看便知,这就是自己府里头安插来的内应。
他盯着这内应,目光里头飞快地掠过一丝志在必得。
战场不比府中清净自在,时时刻刻都把头挂在裤腰带上。左相之子并不亲自上阵,说是要研究战术,便独自待在大帐里稳固后方。他在营帐中转了转,忽的听见外头有声响,是顾黎的声儿。
“今日还是待在帐里。”
与他说话的人并不同意,“我要跟着将军去。”
将军道:“只怕不妥。”
“如何不妥?”那人固执的很,丝毫不肯让步,“我自然该跟着将军去……”
左相之子听着声,慢慢把帐帘子掀起来一点。他从那缝隙里头看见了那张内应的脸,顾黎面对面站着与人说话,他看不清神色,只瞧见一只手扶了上来,在小暗卫的脑后摸了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