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这里,易文静缓了一缓,他抬起头来看了看已经变得十分晴朗的天空,叹了一口气,接着说道:“我们大顺之所以叫做顺,当初太祖陛下的原意可能是想让整个大顺王朝顺风顺水,延续万年,但现在看来,顺的意思可能是要求臣民顺服,不起非议。”
接着又叹了一口气,易文静继续说道:“这些事情已经有很多的先例,先不说顶撞圣上是大罪,非议朝政是大罪,连和上司意见相左都算作不敬,律法中更有轻侮上司的律条。”
“我们宁库镇中居住的都是囚徒,唯一的官吏就是那个负责整个镇子治安的老兵,而你见到的戴宗更因为是你叔叔,不会对你显摆官架子,但是,到了九皇子帐下就不一样了,那里等阶分明,做为新人,即便你是你戴叔叔所说的灵士,也千万不要骄傲、蛮横,唯一能做的事情就是顺从和逢迎”
易文静絮絮念着自己道听途说来的为官之道,虽然啰嗦,但表现出来的却是对儿子一旦出门在外的担忧。
毕竟,做为有罪之身,他是万万不能随行的,戴宗虽然可以托付,但毕竟是武官,又仅仅是是在皇宫当差,不一定就知道市井之中的为官之道当然,他自己也不懂。
他只是纯粹的担心对于儿子即将面对的不可知未来的担心。
虽然这些担心现在看起来有些为时过早,戴宗的举荐并不一定能够成功,但易文静已经管不了这么多了,想回京、回江南的痛苦已经撕咬了他十六年的时光,现在有了一线希望,哪怕只是孩子回京,他也感觉到异常欣慰、畅快,下意识的回避了那些不能举荐成功的可能。
听着父亲这些话,易俊并么有感觉到父亲可怜或者是可悲,对于这些话,他有着更深的感受,这只是小人物的无奈,只是小人物的生存之道罢了,没有什么值得鄙夷或者厌弃的,甚至还要从另外一个角度加以崇敬。
因为,这是小人物生存的智慧,尊严虽然值得维护,但若和生存比起来,那些东西可能就不太重要了,这在大顺表现的尤其明显,父亲易文静应该说的是这个道理吧。
这些话从一个从小饱读圣贤书,一天官吏都没当过的易文静口中说出来有些难,所以,易俊觉得更加尊敬自己的父亲。
这个逻辑或许有些混乱,但幸好的是,易俊远比同龄孩子成熟至少比那些同时被罚出京城的叔叔伯伯家的孩子成熟,所以,他不认为这有什么问题。
只是,尽管这样,易俊也不想再让父亲说下去了,因为这接下来可能会引起父亲的伤悲,所以他开口打断了他:“父亲,说一说京城吧,您常说的学仕院、圣堂、大禅寺、圣女什么的,都是怎么回事”
听儿子说起这些事情,易文静便立刻从那种隐隐想要显现的悲伤中挣脱出来,脸上露出了兴高彩烈的神色。
“学仕院是我大顺名流才俊云集的地方,是我大顺著名的王安神将所创,到现在已经有三四百年的历史了吧。不仅仅限于京都,全国的才子都会到学仕院学习一段时间,然后再参加会试,如果你有幸考入学仕院,你就会知道那是一个多么名贵风雅的地方,谈笑有鸿儒、往来无白丁,在里面住着,即便是最阴沉灰暗的天气里,空气都是清新可人的。”
“圣堂我不知道那是个什么地方,只知道圣女是从那个地方出来的,她聪睿高洁、雍容典雅、悲悯世人,乃是世间最美丽的女子。”
“至于大禅寺,那是皇家寺院,里面有无数的得道高僧,他们护卫着皇城,护卫着京城,有大禅寺在,京都便安逸祥和,永世无忧。”
谈起学仕院、圣堂、圣女、大禅寺,易文静嘴里冒出来的全是褒扬之词,这些褒扬远在对于朝廷时弊的论述之上,听得易俊眼睛也不由得更加亮了起来。
“京都,那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所在呢”他心中不由得默默想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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