比宋队抢先一步占领燕云,把辽国人赶出关外,就能在道义上压制住赵家天子。
百姓们就会这样传:赵家努力了上百年,越过越回头,夜夜笙歌只知对契丹人低头。从前的赵家皇帝还知道跟契丹人干几仗呢,现在怂了吧唧。还是张大王厉害,替我们汉人收复了幽云,总算祖宗有灵,老天开眼啊。
在北上战略的启动背景下,辖地内的官报春雨细无声地吹拂起一股汉学之风,大肆报道去岁年末和今岁年初北地流民的悲惨生活,对宋朝廷和赵家天子展开新一轮批判,谴责他们置民于水火之中而不闻不顾。
于此同时,民间亦有小道消息流传,说是张大王已经率军北上,要替汉家儿郎出一口气,千里之外赶走占领着幽云几十年的契丹人,收复故土失地。
总之,各种各样的流言传的有板有眼,茶馆酒肆里也有酒足饭饱的百姓们胡乱猜测,官报跟风地大肆刊登关于幽云十六州的历史文章,似乎在把谣言坐实。
叛军在别的路州有锦衣卫和军机署的密探,宋朝廷当然也有在叛军地盘上安插眼线,这消息传到庐州的刘延庆耳里,后者却是有些犹豫不定。
作为汉人来说,他满心期待着幽云的收复。但作为宋朝廷的边防军官身份,这件功劳无论如何也不能让叛军先夺了去,否则那小儿的名声真要盖过自家天子了。
得天下者,必先取民心,这是哪个开国朝代都必定要走的路。你不正统,依靠旁门左道得了天下,那屁股下的龙椅也肯定坐不长久。
刘延庆明白叛军的意图,就是在跟宋朝抢夺正统,用道家玄乎些的话说,是那小儿在掠夺气运以便黄袍加身。
眼下有两个选择,一是上禀天子,请朝廷率先出兵,趁辽国虚弱而抢夺幽云十六州的气运。二是趁叛军主力北调,立刻发兵攻打两浙和福建路,使其腹部受敌。
他的恩主童贯太尉年前出使辽国受辱,宣告和平收复幽云的计划流产,只能动用武力了。恩主一直没有回来,刘延庆做不了主,满腹的想法无处发泄,急得嘴角起火泡。
他虽有心以密奏上报朝廷,但一恐害了自家恩主,又担心密奏不但传不到天子跟前反而让自己事发。童贯在朝廷里根深蒂固,权势有多大,刘延庆是很明白的。
而且密奏传上去,将会牵连出一大批朝廷当权重臣,首当其冲的就是童贯、高俅、宿元景三位太尉,那蔡京也逃不开污水。涉及到这么多朝堂权贵,刘延庆就是再多一个胆子也要考虑再三,思法周全自己。
再者,去岁自己兵败被俘,还是童太尉私下派人以重金赎回了他,并且上报圣天子的军札里也替他遮掩了些如今意欲叛恩主,纵使家国之义大于私交,刘延庆一时半会儿也难以抉择。
密奏的札子写了烧去,烧了又重写,灯捻子捋了三五次,熬至深夜时分,刘延庆在天人交战中终是做下决定,把刚写好的密奏拿在烛火前点火烧去,毛笔也提回笔架上。
不是他不忠君爱国,只恨忠义两难全,他刘某人上有高堂下有妻小,实在是冒不得这个风险。武官不比文官系统,他若得罪了当朝权贵们,只怕满门老小都得陪他受累。
莫说密奏能不能上达天听,就算圣天子知晓了此事,是不是会听他刘延庆的建议也难说的很。与其如此,倒不如明哲保身。
他忽而想起自己羁押在广德军州时,那群叛军将领曾跟他聊天时说过的话,“军人是为政治而服务的”,当时他还模棱两可,现在回想起来真是至理名言啊。
那些年轻的叛军将领都能明白的事情,他刘延庆白活了五十多岁,居然还是看不透朝堂上的真伪虚实。
在这一瞬间,他忽然有种想解甲归田、告老还乡的冲动。
在他忐忑不安和略带期望的等待中,十多天过去,二月也到了底。
这些天,杭州城东郊的操练变得频繁了起来,每天都有大队全副武装的士兵穿梭在官道上不知所向。百姓们也把张大王要率军北上传的更加玄乎,只是官报并未作出任何明示。
当然不会随军第一批北上,等先锋部队把登州稳住了再去不迟,此番北上战略关系到他登基称帝的开国气运,自然是要亲自坐镇的。
gu903();“俱前线最新传来的消息,辽国天祚帝已是兵败逃去阴山一带,燕京留守的耶律淳被拥立为帝,统辖辽国燕京周边以及云州、平州、上京、中京、辽西六路州县,支撑残局。”